柳霜序唯恐二人假戏真做,那自己想要带回祁韫泽就更难了,犹豫再三,还是准备先混进人群里头,最好能够趁乱混入王城,却不想那些百姓的议论声全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今日跟乌兰公主成婚的那战奴长得跟话里走出来的似的,公主就看了一眼,就走不动道了。”
“再俊俏不也是个战奴,还是个中原人,也不知道城主夫人是怎么想得,竟然答应了这门婚事。”
“公主喜欢,便是大周的陛下,咱们城主夫人也会把人给弄来的。”
这些话传到柳霜序的耳朵里,刺得她的心疼。
她盯着城门口那些铁桶似的守卫,手指无意识地在腰间那柄薄刃上蹭来蹭去。
守卫们正挨个儿翻查进城百姓的腰牌,连老太太的菜篮子都要抖三抖,只怕她根本就没有混进去的机会。
她刚想撤,后衣摆突然被人拽住了。
“我就知道先生不会有事的。”张月舒压着嗓子,声音里透着股焦灼。
这丫头一身破布衣裳,脸上抹得跟灶王爷似的,就剩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程副将那边已经整好队伍,最迟明天就能到赤渊城外。”
“你怎么回来了?你现在已经被他们被察觉了不对劲,这个时候回来分明就是回来送死的。”柳霜序眼皮一跳。
“我远远地看着赤渊城张灯结彩,打听过后得知乌兰要和祁大人大婚,担心先生会沉不住气,便赶回来了。”张月舒拽着她闪进小巷,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羊皮地图,“今儿是喜宴,守卫自然森严,可赤渊城有条暗道,当年修下水道时工匠们偷偷留的后手。”
地图上蚯蚓似的细线指向城西一口枯井。
柳霜序用指甲点了点某个标记:“这通哪儿?”
“城主府后厨。”张月舒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今儿个办喜事,正缺洗菜婆子,咱们就这么混进入,肯定不会被人察觉的。”
柳霜序连忙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两个满脸麻子的老妈子推着泔水车从井里钻出来。
柳霜序弓着背,把火器粉末往束腰暗袋里塞。
“那是什么?”张月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火器粉末。”柳霜序道,“这玩意儿见热就炸,是娇娇让我带着防身的,我想着今儿怕是最后的机会了,自然要把能用的都用上。”
喜乐声隔着八道墙都能听见。
大殿前铺着红得扎眼的地毯,祁韫泽穿着黑喜袍站在台阶上,腰间银链子反着冷光。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低头时脖子上那根青筋出卖了他。
“新人饮交杯酒——”
柳霜序借着上酒的由头蹭到喜案边。
她耷拉着脑袋,把掺了火药的酒倒进金杯里,这酒一热就得炸,虽然炸不塌大殿,制造点混乱绰绰有余。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祁韫泽突然抬头。
四目相对时,他瞳孔猛地一缩,酒杯‘咣当’砸在案上。
他的异常自然被乌兰公主察觉,立刻看向了那婆子,虽然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可乌兰公主还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抓住她!”
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
柳霜序正想着先行躲一躲,却不想祁韫泽突然暴起,银链子毒蛇似的缠上乌兰脖子。
他声音冷得掉冰碴:“母蛊在哪儿?”
“你果然没有中蛊。”乌兰公主咯咯笑着,嘴角渗出血丝,“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还真是有本事,只可惜你们真当我会不留后手?”
说话间她突然咬破舌尖。
“以血为引,万蛊听令——”
整个赤渊城突然跟抽风似的抖起来!
地面裂得像蜘蛛网,远处传来房倒屋塌的轰响。
柳霜序看见乌兰皮肤底下有东西在蠕动,顿时明白了——这疯婆娘居然把自己炼成了人肉蛊罐!
张月舒感受到地面的晃动,就知道这里不能继续久待了,连忙开口:“先生,祁大人,咱们现在必须快走!”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脚下石板路突然‘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压压的侍卫从巷子口、房顶上、甚至地窖里钻出来,铠甲碰撞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柳霜序知道,即便是他们能够侥幸从这里逃脱只怕也很难离开赤渊城,除非有城主令牌。
她四处张望,眼疾手快,一把扯下乌兰腰上那块金镶玉的令牌,在火把映照下甩出一道金光:“快上马!”
祁韫泽那边‘咔吧’一声脆响,乌兰手腕上的银链子应声而断。
他翻身跃上马背的瞬间,身后传来乌兰癫狂的笑声,那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跑啊!等蛊神醒了,全城的人都得给你们陪葬!”
“祁韫泽,既然你不愿意乖乖待在我身边,那你们就全都别想活!”
马匹冲过两条街巷,祁韫泽突然狠狠勒住缰绳。
柳霜序顺着他目光看去,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十几个戴着鬼面具的巫医正赶着群孩子往城外走,那些小脚腕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响得人心慌。
“那疯女人抓了上千个孩子。”祁韫泽嗓子发紧,“今早我听见巫医说什么‘时辰到了’,只怕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
“是活人祭!西域古籍记载,未破身的童子血最能激发蛊虫凶性!”张月舒嘴唇都白了。
柳霜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看起来,他们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是赤渊城成了巨大的蛊窟,那所有的国家都难以逃脱,咱们不能放任不管。”
三匹战马嘶鸣着转向城郊。
远处祭坛上空乌云翻腾,风里飘来像烂肉似的臭味,快到山谷时,地面突然剧烈抖动,柳霜序的坐骑前蹄一跪,差点把她掀下去。
祭坛上,巫医们正把哭喊的孩子往石槽里按。
寒光一闪,鲜血顺着沟槽渗进地缝,整块地皮突然像肚皮似的蠕动起来。
“糟了!”祁韫泽抢过侍卫的长弓,三支箭‘嗖嗖嗖’钉穿了主祭的喉咙。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地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啃噬声,突然‘轰’地探出只布满青鳞的巨爪,紧接着是卡车那么大的虫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