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珣迟迟未归，于叔也一直没有出现。
感觉到恢复了些许力气，徐湘祈撑着桌面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猜到姜珣应当是去向曹老打听姚珞珞的情况，对于他对自己的请求视而不见这件事，徐湘祈心中没什么波澜。
左右揽星楼与桃花源一墙之隔，她现在差不多能独自动身。
一开门，迎面撞上回笼觉睡醒的周禅。
徐湘祈并未打算不告而辞，正想着如何同姜珣或是曹老打声招呼再告辞，周禅的出现时机正好。
“麻烦周公子替我转达，今日多谢曹老和姜公子出手相帮，我现下身子虚弱，暂且拜别，日后必报今日恩情。”
周禅一头雾水，下意识虚扶住徐湘祈，侧身避过她的大礼，懵道：
“啊？什么意思？”
与周禅说话这会已经消耗了徐湘祈些许力气，她轻轻一笑：
“曹老救我一命，不辞而别不成礼数，还请周公子帮我将话带到，多谢。”
说完，再不管周禅作何反应，徐湘祈直起身，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去。
周禅一头雾水，刚刚醒来的大脑还没有恢复清明，无头苍蝇似的在桃花源中飘荡一圈，听到曹老的房间隐约传出交谈声，他没兴趣听两个男人的墙角，便在对面的小几边坐下，等着人出来。
良久，姜珣打开门，对上了周禅的目光。
周禅蹙眉，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跨步上前：
“怎么了？”
不怪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是姜珣的脸色实在难看。
周禅想起他和姜珣第一次执行任务失败，那时候他们两人往返不知多少回，亲自将随行的十五个兄弟拼凑整齐，带到城外后山，立了一座不能刻字的孤坟。
那是姜珣唯一一次，在兄弟们的坟前，烧掉宫里递出的密信，而后不知所踪。三日之后，姜珣浑身浴血地回来，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将设计陷害的任务目标满门屠尽，不论老幼，未留一个活口。
现在姜珣的样子，像极了当初他站在后山坟前的模样。
其中又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万念俱灰。
“徐姑娘还在房中？”
姜珣声音沙哑，周禅探究地看他半晌，才将徐湘祈临走时请他转达的话告知姜珣。
“……到底怎么了？”
周禅不死心地又追问一遍，得到的仍旧是姜珣的沉默无言。
“你不说，我问曹老头。”
周禅有些不爽，抬手就要推门。
动作被姜珣在半空截住，手却并未放开，而是顺势将人带离了曹老门前。
两人站在院中，姜珣看向揽星楼的方向，忽然道：
“周禅，接下来的圣戌，你帮我撑着吧。”
周禅微怔，完全没想到姜珣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为，姜珣会把自己的一生都填进圣戌这个无底洞。
“是因为徐湘祈？”
姜珣模糊道：
“是也不是。”
姚珞珞的存在解释起来并非一两句话能说清，且这种惊世骇俗的奇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并非是他信不过周禅，是他哪怕知道，也不会对珞珞有任何帮助。
周禅挥开姜珣的手，扳过他的双肩强行让姜珣面向自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过去的确希望姜珣能活得像个人，能有些寻常人的喜怒哀乐。
曾经周禅以为，徐湘祈的出现是上天赠与姜珣的礼物。
现在才明白，这是劫难。
“如果你擅离职守，老东西不会放过你的！”
圣戌首司这个身份，知道太多皇室不干净的往事，只要姜珣活在世上一日，就永远不能离开圣戌。
沉默片刻，姜珣后退一步，避开周禅的失控。
“没那么严重，我暂时没有离开圣戌的打算。”
这个身份尚且有用，前路未定，姜珣不会轻易做决定。
“只是拜托你帮我撑些时日，怎么如此大反应。”
周禅的心脏落回胸膛，他还以为姜珣真要为了一个姑娘昏头。
他没好气道：
“我反应大？还不是怕你死无葬身之地。唇亡齿寒，你死了，我能有几年好活？”
姜珣勾了勾唇角，算作回应，而后手掌落在周禅肩上，轻拍两下，什么也没说，径直向门外走去。
身后有破风之声响起，姜珣错身闪过，手中凭空多出一顶帷帽。
“出门在外，别太招摇，小心些。”
揽星楼里，徐湘祈将门关上，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她不得不暂时靠着墙壁休息。
路过的于叔随意一瞥，瞧见阴影中藏着个人影，走近一看，竟然是东家！
他被徐湘祈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记忆力，东家从未如此狼狈。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湘祈心中强撑的最后一口气瞬间松懈，眼前一黑，身子便悄无声息向前倒去。
于叔眼疾手快将人接住，梗着脖子、四肢僵硬地将人架着，一动不敢动，慌忙叫人。
好在现下尚且不到揽星楼客源最盛的时辰，徐湘祈又是从侧门进来，一时之间这边的小小骚乱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两个帮厨的小姑娘帮着老于将徐湘祈送回房间，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好，先是派人加快脚程去请大夫，又安排人到徐府给冬青传信。
“仔细些，务必要亲眼见到冬青姑娘，才可交代东家的情况。”
吩咐完这些，老于自己守在房间门口，怕里头再出变故。
找大夫的伙计没用多少时间便满身大汗地折返回来，身后跟着个同样气喘吁吁的老者，竟是上次与徐湘祈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大夫。
王大夫也不拖沓，在楼梯口扶着膝盖歇了口气，跟着小厮一路上了三楼。
王大夫同老于打个照面，听他粗劣介绍了徐湘祈的情况，着实不妙，便不再耽搁，推门而入。
老于跟在后面进了房间，等着王大夫指派。
大夫给徐湘祈细细摸了脉，生怕疏忽，还再三检查过，最终得出，徐湘祈只是体内空耗、力竭晕厥。
那伙计去医馆请人时火烧眉毛似的急得不行，好像晚了一步病人就要驾鹤西去。门前排了半晌来看诊的街坊看他着急，纷纷表示理解，放王大夫先来救急。
到最后，就是这么个不用药也能痊愈的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