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湘祈刚刚醒来，暂时吃不了太油腻刺激的食物，只喝了一小碗清粥，吃了小半碗蛋羹。
等到徐湘祈吃完，冬青才出声道：
“小姐，方才于叔告诉奴婢，姜公子一直在包厢等着，想要见小姐一面。”
她对姜珣和自家小姐之间的事情一知半解，但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似从前，因此特意等到徐湘祈用完饭才转达。
徐湘祈用手帕擦过嘴角，随手放下，望着窗外静静思索片刻，才道：
“去请姜公子来吧。”
“是。”
留翠竹在徐湘祈身边侍奉，冬青起身来到了姜珣所在的包厢。
姜珣从白天等到黑夜，面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冬青来时，他正微微出神。
面前的桌上有些空荡，只摆着一壶花茶，茶盏中荡漾的汤汁，颜色清浅似白水。
叩门声响起第二次，姜珣才回过神来。
“姜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多谢。”
姜珣起身，不知为何，脚下一软，竟是有些脱力。
冬青已经转身，在前面领路，姜珣不动声色，撑着桌面缓解片刻，才疾步追上。
将人带到，知道两人有事要谈，冬青带着翠竹退出房间，临走前，冬青忍了又忍，还是同徐湘祈道：
“小姐，您的身子还需休养，莫要太消耗心神。”
这话明着是关切徐湘祈，实则是提点姜珣，不要逗留太久。
徐湘祈微微一笑：
“知道了，小管家。”
房门关上，徐湘祈转向姜珣，抱歉道：
“冬青被我们宠坏了，太没分寸，姜公子还请勿要介意。”
这话说得客气又周到，姜珣的心却闷得发痛。
用这样的脸、这样的声音，以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同他说话——
就好像，姚珞珞只是惊鸿一现、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姜公子？”
姜珣回过神，苦笑一声。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患得患失、多愁善感的蠢货。
“抱歉，徐姑娘，我分神了。”姜珣清醒过来，聊起正事。
“我找曹老问过珞珞的情况，他告诉我——”
姜珣顿了顿，揭过这一段：
“虽然我相信曹老的医术，但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的视线落在徐湘祈身上：
“诊断的结果，曹老也对徐姑娘说过，但姑娘的反应却不合常理。在这世上，你对珞珞的感情定然是最深的，所以我猜，姑娘定然有救珞珞的办法。”
不等徐湘祈否认，姜珣紧接着道：
“不管是什么方法，请姑娘允许我同行。”
徐湘祈并不打算否认，微微一笑：
“你猜得没错，我有办法。”
“但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猜到徐湘祈不会轻易同意，姜珣没有着急，而是问：
“为什么？”
“姑娘知晓我的身份，有我帮忙，有些事情会简单很多。所有姑娘不方便、不擅长的事情，可以随意利用我。”
姜珣恳切道：
“徐姑娘，我很有用。”
徐湘祈良久没有应声，看得出她很心动。
然而半晌，她还是摇头。
“抱歉，我不能答应。”
不等姜珣再问，徐湘祈干脆说出原因。
“珞珞特意交代，我们的事情，不该再劳烦姜公子。”
“她——”姜珣脸上的血色褪去些许，沉默片刻，艰涩道：
“她是不是，厌恶我……”
徐湘祈忽地冷笑一声。
紧接着，她又想起姜珣救命恩人的身份，将脸上讽意强行压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徐湘祈平静道：
“公子误会了，珞珞是因为知晓你身份特殊，不希望你因为她耽误自己的事情，也不想再亏欠你的心意。”
虽然这并非姚珞珞的原话，但徐湘祈了解她的心意，也正因为此才会对姜珣的无端揣测心生愤怒。
“……”姜珣哑然，而后突然笑了。
就连对姜珣向来有偏见的徐湘祈，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笑起来时与平常截然不同，是另一种绝色。
难怪珞珞会被勾引。
徐湘祈心中已经有了送客的念头，却听姜珣突然道：
“珞珞既然不许我帮忙，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面对徐湘祈若有所思的神色，姜珣坦白道：
“姑娘应该明白，方才我所说都是事实。”
他的心情似乎比方才愉悦，以至于语气都变得轻松些许。
“在救治珞珞这件事上，能帮上忙的人应当不多，而我，不论诚意或是能力，该当是其中翘楚。”
“除非姑娘有十成把握，否则便不该放过任何事成的条件。”
“凭我和徐姑娘的交情，想必可以毫无负担地利用姜某。”
不知是哪一句话打动了徐湘祈，她没有过多犹豫，很快便答应道：
“好，那就多谢姜公子援手了。”
她的确，不能放过任何有价值的筹码。
达成共识之后，姜珣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徐姑娘有什么方法可以救珞珞？”
徐湘祈缓缓吐出三个字：
“青山寺。”
今天早上，姚珞珞苏醒之后，两人一同听到了曹老对姚珞珞活不过一月的断言。
绝望之际，徐湘祈甚至想到了自毁的法子，因为姚珞珞最初出现，就是在她命悬一刻的时候，而后来姚珞珞出现精神不济的征兆，似乎也是在旧伤彻底休养好之后。
哪怕曹老一再强调，姚珞珞魂体的虚弱是不可逆的，徐湘祈却坚持要尝试。
姚珞珞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情急之下，她猛然想起，此前在青山寺，她与住持之间古怪的对话。
“……缘便是缘，何苦追其来，何苦恨其去。”
“……就如同贫僧同施主之间的缘，看似油尽灯枯，实则一息尚存，又有谁人说得清，道得明呐。”
“等等湘祈！等等！我有办法！”
她将青山寺的事情回忆一遍，再三保证绝不是缓兵之计，徐湘祈才放开了手中的麻绳。
“你的意思是，寺庙住持或许看穿了你和珞珞一体双魂，所以他会有解决的办法？”
“是。”徐湘祈点头。
她心里也没有把握，青山寺住持是不是真的能救珞珞，可终归算是有了方向，无论如何也要一试。
徐湘祈继续道：
“我现在身体状态太差，只怕反而误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动身。曹老前辈说会替我研制温养灵魂的药剂，虽不清楚是否有用，但宁可信其有。一来我要调养身体，二来要等曹老的药，所以我目前的计划是两日后动身去青山寺。”
徐湘祈的安排已经十分周全稳妥，姜珣没什么可补充，一时无言，算作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