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来得不巧，住持如今不在寺中。”
徐湘祈和姚珞珞共用同一副身体，对姚珞珞而言难如登天的登山梯，徐湘祈一口气爬上来也并不好受。
然而小和尚这一句话，顿时让徐湘祈将浑身的疲惫忘了干净。
她蹙起眉头，声音有些失控：
“什么？”
说完才觉不妥，立刻行礼抱歉道：
“小师傅抱歉，是我心急了。不知小师傅能否告知我，住持师傅去了哪里？”
小和尚浑然没有计较徐湘祈的失态，神色温和地摇了摇头：
“住持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小僧也不知住持此刻身在何方。”
徐湘祈一颗心跳得厉害，却还是尽力稳住心神，想了想，又问道：
“那敢问住持是何时离开贵寺的？”
虽然不知道住持具体会去向何处，但若人离开京城不久，城外的官道就那么几条，他们或许还有找到住持的机会。
然而小和尚的回答再次浇灭了徐湘祈的希望。
“住持离开已有三月有余。”
三个月，足够住持去到这世间任何一处地方。
冬青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找到这位大师，但见徐湘祈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跟着一同心焦：
“小师傅，行行好，寺中可有其他人或可知晓住持的行踪？能否劳驾替我们问上一问。”
小和尚原以为这几位施主只是慕名而来，想同住持坐而论道，看到徐湘祈的样子，便知晓与他心中所想不同。当即应声道：
“施主言重，小僧这就去问过。”
小和尚行了个佛礼，加快步伐离开，逢人便问。
他的身影消失在东向，庭院西廊一个怀抱高高一摞经书的和尚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徐湘祈一行三人各怀心事，看着小和尚离开的方向几乎望眼欲穿，浑然没发现自己正站在抱经和尚的必经之路上。
只听“哎呦”一声，姜珣出手极快，扶住了险些被撞倒的徐湘祈，而徐湘祈下意识伸手一捞，却没能拉住被撞的冬青。
冬青跌坐在地，对面的和尚更是被撞了个跟头，怀里的书本天女散花般落了满地。
这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冬青拍拍衣服爬起来，一边道歉一边捡书。对面的和尚亦是十分不好意思，连连抱歉。
徐湘祈和姜珣蹲下身，四人一起，很快将经书重新收集起来。
最后一本落在院中树下，徐湘祈刚伸手过去，便与对面的人撞在了一起。
抱经和尚点头示意，看向徐湘祈：
“施主，我来吧。”
然而说完这句，和尚却奇怪地停在了原地。
察觉气氛不对，姜珣和冬青走了过来，便听到抱经和尚有些不确定地对徐湘祈问道：
“敢问这位施主，可是姓徐？”
等姜珣帮着抱经和尚一同将经书送至书库，和尚才终于坐下与徐湘祈详谈：
“小僧法号有归，几位施主可以唤我有归师傅。”有归看了看面前几人，最终把视线落回徐湘祈身上。
“徐施主？”
“是我。”徐湘祈点头，眼底多了些许光芒，“小师傅如何知晓我的姓名，可是住持临行前有所嘱托？”
有归内敛笑笑，看得出是个少言寡语的性格。
“施主猜得不错。数月前，住持下山云游，临行之前，曾嘱托小僧一件事。”他不温不火替徐湘祈将茶重新满上，徐湘祈原本急躁的心情竟随着有归的动作奇异般平静下来。
“住持说，他与一位小友有缘，却又不知这缘分何时明朗，故而交代小僧，在寺中注意施主的出现。”
有归起身，从架子上取出一卷画像来。画上寥寥几笔，看得出应当是匆忙所画，笔法不敢恭维，却将徐湘祈的容貌特征描绘得十分准确。甚至因为作画者本身的缘故，画中的徐湘祈竟似乎带着些许禅意。
徐湘祈直起身，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这是我，没错！”
有归点头，将画递给徐湘祈：
“事急从权，还望施主见谅，若有冒犯，小僧在此先替住持致歉。”
徐湘祈珍而重之将画像收好，只怕日后这一纸薄宣亦会另有玄机。
“小师傅不必如此。”
她语带忐忑：
“既然住持大师留言与我有缘，有归师傅是否可将大师身在何处告知于我？”
徐湘祈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得到的还是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
好在，有归点头微笑：“这是自然。”
“住持每到一处，便会特意寄信回来告知所在。但因为施主所扰之事非比寻常，未免枝节，住持才特意没有让太多人知晓。”
徐湘祈很快从有归口中得知了住持如今暂住的位置，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住持所在之处与京城有些距离，便是快马加鞭，抵达也需要至少三日时间。
一月之期的倒计时在时刻不缓地流逝，徐湘祈谢过有归，便起身辞别，打算直接从青山脚下出发。
虽然没有带随身行李，好在银票带得足够，需要什么便在当地采买即可。
离开时，有归突然叫住了走在最后的徐湘祈。
“施主，方才小僧有一事未曾言明。”
徐湘祈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双眼直直望向有归，轻声道：
“请小师傅明示。”
有归却微微一笑，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和方才那个抱着经书、跌跌撞撞的小和尚仿佛判若两人。
“与住持有缘的小友，并非徐施主，而是姓姚。”
他的目光好似洞察一切，望向虚空中的一点：
“缘起缘灭，非人力也。还望施主明心，莫要乱了心神，因小失大。”
“不求逆天改命，但求问心无愧。”
“施主，请吧。”
房门在徐湘祈身后轻轻关上，咔哒一声轻响，仿佛落在她心间。
“小姐，下山了！”
冬青在远处招手，姜珣站在身侧，一同看向她的方向。
对，有归师傅说得对。
她不能乱。
还有时间，直到最后一刻到来之前，她都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只有这样，珞珞的恢复才最有可能视线。
牙齿咬着口中软肉，即使满口血腥味道也浑然不觉。徐湘祈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快。
一刻也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