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阶段,两个字就能概括:神似!也就是神韵相似。”
蔡名茱的语气变得更加庄重,她盯着牛大壮,一字一顿地说道:
“当你达到这个阶段,雕刻出来的作品就不再只是一件物品。”
“而是拥有了灵魂,能够传达出情感和思想,这才是雕刻艺术的最高境界。”
牛大壮听得入了迷,心中对雕刻艺术的向往和追求也愈发强烈。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早日达到雕刻的更高境界。
只有这样才不辜负蔡名茱的期望,也为自己的未来闯出一片天地。
介绍了一通之后,蔡名茱起身:“随我来吧,先让你参观我的一些作品。”
牛大壮急忙跟了过去,亦步亦趋随着蔡名茱进入她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满地都是木渣,凌乱得实在不敢恭维。
不过那个靠墙的紫檀木陈列架上,却十分吸睛。
蔡名茱径直走到陈列架前,然后侧身看着牛大壮。
牛大壮注意到了,陈列架竟然是紫檀树的,给人深沉的感觉。
陈列架上,有一尊非常惹眼的摆件——标签标注“独钓寒江雪”。
那是用金丝楠木雕刻二冲,其纹理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垂钓者蓑衣上的每根竹丝都纤毫毕现,仿佛下一秒就会抖落肩头的雪沫。
形似?不,这肯定是神似了,很难想象,这么精致作品到底是怎么刻出来的。
"木雕这行当,三分看手艺,七分看心性。" 蔡名茱不紧不慢拿起一把刻刀:
"你看这把小叶紫檀雕刀,跟了我十五年,刀刃薄如蝉翼却从未崩口。”
“工具跟就像匠人的心,要经得住千锤百炼,希望你能有所启发。"
牛大壮一愣,原来师父带自己过来参观的,竟然是刻刀而不是摆件?
“师父,我一定会经得住考验的!”牛大壮咬咬牙说道。
下一秒,牛大壮的视线又转移到工作室墙上悬挂的《雕刻三境图》。
只见泛黄的宣纸上,第一境 "形准" 的画师正对着石膏像反复勾勒;
第二境 "神似" 的匠人则闭着眼抚摸木料纹理;
而第三境的留白处仅用朱砂写着 "魂生" 二字,笔触狂放如游龙。
"师父,你在雕刻方面必定到了第三境了吧?"
牛大壮的手指几乎要触到摆件上垂钓者微蹙的眉头。
却在离木雕三厘米处猛地顿住 —— 方才蔡名茱说过:
真正的艺术品连呼吸的气流都可能造成艺术品损伤。
蔡名茱没有回答,只是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核桃大小的黄杨木雕。
那是只振翅欲飞的蜂鸟,羽翼上的每根羽毛都呈现出不同的弧度。
"去年在扬州参加雕艺大赛,评委会主席捏着这只蜂鸟看了半个时辰。”
“评委会主席最后说了句 " 尚在第二境巅峰"。我觉得评价很中肯。"
蔡名茱将木雕放在牛大壮掌心,冰凉的触感让牛大壮猛地一颤。
"记住,第二境巅峰不是终点,而是能让你看清第三境门槛的基石。"
“在整个华夏,能够抵达雕刻第三境界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牛大壮盯着掌心的蜂鸟,突然发现鸟喙尖端竟凝着一滴似有若无的清漆,宛如晨露。
"全国能到第三境的,真的只有几个人?看来我对第三境界有所误解。"
他想起方才蔡名茱说 "鬼手" 师父时,眼中闪过的敬畏之光 ——
那是在谈论那位能用崖柏根雕出流水声的传奇匠人。
"三十年前,岭南有位雕师能用沉香木刻出《兰亭集序》,每个字都带着墨香。"
蔡名茱走到窗边,指尖划过玻璃上的水痕,接着说道:
"后来他收了个徒弟,那孩子十五岁就能在米粒上刻十八罗汉。”
“可你知道吗?直到师父去世那天,徒弟才在陪葬的木雕里发现。”
“他的师父每尊作品的榫卯处都藏着一缕自己的头发——这才是第三境——魂生。"
牛大壮就像听一个个天方夜谭似的,整个人就被震撼到了。
尤其是一粒米,如何在米上雕出十八罗汉?
惊讶之余,蔡名茱带领牛大壮离开工作室,直接推开库房房门。
顿时,霉味与木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三十六个大小不一的木头疙瘩堆在角落。
其中一块麻梨疙瘩上还缠着去年的枯叶。
"这是从太行山上采的老料。"
蔡名茱用脚踢了踢其中一个布满树瘤的原木。
"你看这颗黄栌,树心有天然的旋纹,雕刻时稍有不慎就会崩裂。"
牛大壮蹲下身抚摸着一块椴木,光滑的表面突然硌到掌心。
细看之下这才发现,原来树皮缝隙里嵌着半枚蝉蜕。
"把它们雕成球体," 蔡名茱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响,"但不是让你做弹珠。"
蔡名茱变戏法似的拿出台精密天平,指针在二十四斤的刻度上稳稳停住。
"一个月后,成品多重,就看你能留住多少木料。"
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亮悬浮的木屑。
牛大壮突然想起小时候玩泥巴,总把球捏得坑坑洼洼。
"达芬奇画了三年鸡蛋,世人都知道那是习练基本功。"
蔡名茱的刻刀在椴木上划出浅痕,"每个鸡蛋的弧度、光影都不同。”
“就像这些木头,你看这颗枣木,向阳面的密度比背阴面高 03 克 / 立方厘米。"
说话间,蔡名茱已经给牛大壮手里塞了一截青冈木,然后接着问道:
“大壮,从现在起,你就开始自己习练,自己找感觉,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蔡名茱交代道:“还有,雕刻除了注重刻刀,你还得在动手前了解木头。”
“不同的木质,咱们使用刻刀的方法、角度、力度什么的都不尽相同。”
"比如要在青冈木上雕出完美球体,得顺着年轮走刀,"
"如若雕刻过程中碰到瘤纹,瘤纹处就得逆着来"
牛大壮深吸一口气,问道:“师父,我可以留在你工作室里练习吧?”
“那当然,如果你有时间就可以,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返回。”蔡名茱说道。
“不,就在这儿练习,万一有困惑的地方,还能顺道请师父多多指点。”
牛大壮说完,就有模有样地模仿刚才蔡名茱的一系列雕刻动作。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停操练的牛大壮,越发安静下来。
他发现,将一块木头雕刻成为球状,好像是最难的事情。
而牛大壮,甭说入门了,他还发现那刻刀貌似有千斤重。
因为一番折腾之后,牛大壮已经弄废了好几块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