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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柴油味果汁

    贝尔格莱德的初阳,并非带来希望的金辉,而是一幅用铅灰色和铁锈色涂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画卷。

    铅云低垂,仿佛沉重的铁砧压在破碎的城市轮廓线上。

    冰冷的、裹挟着硝烟余烬和金属锈蚀气息的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刮过裸露的皮肤,钻进作战服的缝隙。

    雨,不是雨滴,而是混杂着煤灰和不明污染物的、粘稠冰冷的泥浆,淅淅沥沥,永无休止地泼洒在千疮百孔的大地上。

    每一脚踩下去,不再是泥土,而是吸饱了污水的泥泞,混杂着尖锐的弹片和建筑碎渣,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巴尔干半岛深秋的恶劣天气,如同一只湿冷腐烂的巨手,紧紧扼住了威龙的咽喉,让他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烦躁与压抑。

    “该死……这鬼天气……”

    威龙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被笼罩全身的-5 relk“神盾”外骨骼的金属嗡鸣所掩盖。

    他的眼眸透过面罩,冰冷地扫视着基地外围这片巨大的废墟场。

    这里曾是卫星城的居民区,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扭曲的钢筋骨架和焦黑的混凝土块,如同巨兽死后腐烂的骸骨,在泥雨中沉默地控诉。

    几辆被彻底摧毁、烧得只剩空壳的ztz24d坦克残骸半埋在瓦砾中,炮管无力地指向灰暗的天空,像墓碑上的十字架。

    “队长,这边!”

    一个年轻却充满活力的声音穿透风雨。

    磐石(赵天一少尉)的身影从一堆坍塌的墙体后转了出来。

    他同样全副武装在外骨骼中,但那身覆盖着泥浆的装甲也掩不住他动作间的利落与兴奋。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合金战靴踏碎积水,溅起浑浊的泥点。

    “咱的‘铁骡子’就藏在这儿!包您满意!”

    威龙跟着磐石,绕过几处可能隐藏着未爆弹的危险废墟,最终在一座相对完好的、半埋入地下的车库式建筑前停下。

    建筑的外墙布满弹孔和爆炸冲击的裂纹,巨大的合金卷帘门紧闭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伪装网和泥浆,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若非磐石带路,极难发现。

    磐石走到门侧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前,快速输入一串动态密码,又进行了虹膜扫描。

    厚重的合金卷帘门发出低沉的呻吟,缓缓向上卷起,露出内部幽深的空间。

    一股混合着柴油、机油、新金属、防锈漆和淡淡臭氧的、属于重型机械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当车库内的自动感应灯逐一亮起时,威龙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头盔面罩下的瞳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缩。

    钢铁猛兽——zbd25的进化,让他始料未及。

    静卧在车库中央的,不再是年初时见到的标准版的zbd25步兵战车。

    它像一头经过深度改造、披挂着额外装甲的钢铁巨蜥,匍匐在阴影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原本流畅的线条被更多棱角分明的复合装甲板覆盖,尤其是车体前部、侧面和炮塔基座,加挂了模块化的重型爆炸反应装甲(era)和格栅装甲,用以抵御日益猖獗的单兵反坦克火箭和自杀式无人机撞击。

    车体长度似乎略有增加,履带也显得更宽、更厚重,以适应增加的重量和恶劣的地形。

    磐石走到车体后部,用力拍打着引擎舱盖板,发出沉闷的回响,语气带着自豪:

    “队长!看家本领在这儿!升级版混合动力系统!”

    他打开侧面一个检修舱盖,露出里面复杂而精密的机械结构。

    “原来的1800马力涡轮增压柴油机?”

    磐石摇摇头,伸出带着装甲手套的手指,指向一个体积更大、管路更粗壮、散热鳍片更密集的庞然大物,“out了!现在是‘泰山-3’型重载柴油机模块!峰值输出2300马力!”

    他用力拍了拍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的恐怖力量,“公路极速?嘿嘿,满载全装甲状态下,理论值105k\/h!虽然咱在这破地方肯定跑不到,但这扭矩!这爆发力!拖着满车铁疙瘩爬陡坡、冲烂泥地,嗷嗷叫!”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充满了装甲兵对强劲动力的痴迷。

    磐石的手指移向旁边一组排列整齐、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巨型能量电池组和集成电驱动单元。

    “原来的静默模式续航150k?噪音≤45分贝?”

    他得意地敲了敲电池组的外壳,“全面升级!宁德时代开发的新型高密度固态电池组,配合效率更高的轮毂电机驱动!现在纯电模式,续航保底200公里!”

    他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武器,“关键还是静!全力优化了传动和悬挂的噪音抑制,加上这身外骨骼的隔音……噪音能压到40分贝以下!真·幽灵潜行!摸到哈夫克杂碎的眼皮子底下放炮,他们都找不到北!”

    “最牛逼的是这套智能能量管理和动力耦合系统!”

    磐石指向布满传感器和线束的控制中枢,“根据任务需求、地形、电量、敌情,自动或手动无缝切换动力模式!狂暴柴油机赶路冲锋,幽灵电驱渗透侦察,省油又高效!工程师们管这叫‘刚柔并济’!”

    威龙的目光扫过车体侧面新增的几个明显是紧急出口的强化舱盖。

    磐石立刻会意,咧嘴一笑:

    “队长,您上次调侃跳车那事,工程师们可记着呢!”

    他走到车体中部,用力拉开一个厚重的椭圆形舱盖,里面是紧凑但功能清晰的弹射座椅和缓冲滑道。

    “车体两侧、顶部、后部,新增了六个紧急弹射逃生口!都配备了简易的磁力缓冲滑道和微型降落伞,针对顶部出口!就算车被炸翻了、卡住了、着大火了!只要不是瞬间解体,穿着外骨骼的同志们,按动座位旁的红色按钮,‘嘭’!就能从最近的出口弹出去!比您穿着外骨骼跳窗利索多了!安全系数几何级提升!”

    磐石拍着胸脯保证。

    “三防(核、生、化)系统也升级到最新标准,超压防护时间延长。内部集成了更大容量的氧气再生罐和高效空气过滤器。还有这个,”他指着驾驶舱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带温度显示的金属箱,“小型冷冻医疗箱!里面常备战场急救包、强效止血剂、吗啡、抗生素……关键时刻能救命!”

    磐石拉开厚重的侧装甲舱门,示意威龙往里看。

    内部空间果然比标准版宽敞不少。

    原本狭窄的座位间距被刻意拓宽,座椅也换成了更符合人体工学、能兼容外骨骼背部电池舱的强化型号。

    每个座位旁都有专门的外骨骼固定卡扣和能量、数据快速接口。

    最令人惊讶的是,在车体后部,竟然利用冗余空间,巧妙地内嵌了一套完整的-5 relk“神盾”脑控外骨骼作战系统备用骨架。

    旁边的小型工具柜里,整齐码放着常用的关节备件、能量电池和简易维修工具。

    “怎么样?”磐石语气充满了对设计者的敬佩,“包头617厂那帮工程师,真他妈是空间利用的魔术师!愣是在这铁罐头里给咱外骨骼安了个‘家’!他们说,gti的爷们儿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车可以丢,但吃饭的家伙得随时能顶上!”

    他模仿着工程师可能的口吻,惟妙惟肖。

    虽然磐石没着重介绍,但威龙的目光早已锁定了炮塔上那两门散发着致命寒光的武器。一门是短粗凶悍的30智能榴弹发射器,链式供弹,射速快,弹种多(高爆、破甲、烟雾、智能空爆),专治步兵集群和轻型工事。

    另一门,则是线条流畅、充满未来科技感的修长炮管——140 dt-47电磁轨道炮。

    黝黑的炮管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炮尾是复杂的能量电容器组和冷却系统集成模块。

    这是真正的破甲重锤,是敲碎贝尔格莱德“乌龟壳”的指望。

    威龙仿佛已经能听到它发射时那低沉而震撼的轰鸣,看到电磁加速的弹丸撕裂空气、将敌方重装甲目标化为齑粉的景象。

    红狼、露娜、无名……

    他们操控这些武器的身影,已然在威龙脑中浮现。

    “呼……”

    威龙长长吐出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在面罩内凝成白雾。

    他绕着这台焕然一新、武装到牙齿的装甲车缓缓走了一圈,粗粝的装甲手套抚过冰冷厚重的前装甲,感受着那下面澎湃的动力和坚固的防御。

    这不再是普通的步兵战车,而是为gti特战队量身打造的、集机动、防护、火力与生存于一体的移动钢铁堡垒,是直插贝尔格莱德心脏的致命长矛。

    “干得漂亮,磐石。”

    威龙的声音透过外骨骼通讯器传出,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也替我谢谢617厂的魔术师们。这‘铁骡子’,现在真成了‘龙骧’了!”

    “嘿嘿,队长满意就好!”

    磐石挠了挠头盔后脑勺的位置,年轻的声音里满是得意。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队长,还有个‘秘密基地’,给您瞧瞧!”

    他走到驾驶舱后方,在一个看似平平无奇、布满管线接口的舱壁上摸索了一下,手指在某处用力一按。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块巴掌大小、与周围装甲完美契合的盖板弹开,露出一个隐蔽的、内衬着保温材料的小型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赫然嵌着一个迷彩涂装的微型压缩冰箱。

    冰箱的冷凝器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磐石小心翼翼地打开冰箱门,一股冷气逸散出来。

    冰箱内部空间被充分利用,整齐地码放着几支战场急救用的强效肾上腺素、密封包装的广谱抗生素针剂、几袋血浆代用品,还有……

    几罐熟悉的、印着中文商标的橙黄色易拉罐——

    汇源果汁。

    磐石像献宝一样,拿出一罐还带着冰凉的汇源果汁,塞到威龙手里。

    冰冷的金属罐体透过装甲手套传来清晰的触感。

    “嘿嘿,队长,尝尝!后勤车队好不容易搞到的‘奢侈品’!”

    磐石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狡黠和分享的快乐,“里面不能放酒,军令如山,酒驾要掉脑袋的!医用酒精倒是有几瓶,那玩意儿只能消毒,不能喝。”

    他做了个苦脸,“这果汁嘛……甜是甜了点,但冰镇过,提神!在驾驶舱里窝久了,或者打完一场恶仗,来一口,透心凉!比干嚼能量棒强多了!”

    威龙握着那罐在冰冷战场环境中显得如此“违和”却又无比珍贵的冰镇果汁,感受着罐体传来的凉意。

    头盔面罩下,他那张常年冰封的、线条冷硬的脸上,极其罕见地、微微松动了一下。

    一丝几不可察的、极其浅淡的暖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眼眸深处漾开微小的涟漪。

    在这片被死亡、泥泞和冰冷钢铁统治的巴尔干废墟上,在这台为毁灭而生的战争机器最隐秘的角落里,藏着的不是更致命的武器,而是一罐来自遥远故乡的、带着甜味的冰镇果汁和一个年轻装甲兵小小的、带着人情味的“违规”心意。

    这罐果汁,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刺破了笼罩在威龙心头的阴霾和战场的沉重压抑。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罐冰凉的汇源果汁,郑重地放进了自己外骨骼大腿外侧的一个标准弹药格里——

    那个格子的大小,竟然刚刚好。

    冰冷的钢铁与带着生活气息的易拉罐,形成了奇异的共存。

    “走吧,磐石。”

    威龙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少了些之前的冰冷,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度,“让这宝马动起来。该去会会贝尔格莱德的‘主人’了。”

    他转身,高大的、覆盖着钢铁的身影率先踏入冰冷的雨幕,走向那片被硝烟和铅云笼罩的、名为最终战场的废墟深处。

    身后,磐石少尉用力关上暗格和冰箱,最后看了一眼他那心爱的座驾,眼神炽热而坚定,拉下头盔面罩,猩红的目镜亮起,迈着坚定的步伐,跟上了队长的背影。

    柴油机预热时低沉的咆哮,如同即将出征的猛兽,在废墟车库里隐隐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