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被怼的愣怔了几秒，但转瞬他就一脸了然的神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这个确实是我的失职，为了感谢您的帮助，这张卡里面有十万块钱，还请您收下。”
章璇玑眼中一点对金钱的欲望都没有，反而愈发冷漠地眯起眸子。
“宋家连一个管家都能随便拿出十万块钱的卡，却没钱给孩子买一身应季的衣服？”
管家哑然，这是他第一回遇到用钱解决不了的局面，一时间还真有些懵了。
章璇玑不欲跟他废话，转身想去叫醒娇娇，回过头，却发现娇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卧室门口了。
女孩身上还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宽大衣服，眨着一双圆圆的杏仁眼，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们。
章璇玑冷冽的眸子一瞬间柔和下来，连带着身上的锐气都消减不少。
虽然只和娇娇短暂地相处了一晚，但她是真心喜欢这孩子，不哭不闹，比三岁的小泽还好哄。
她朝着娇娇招手，眉眼温柔成一片。
“娇娇，管家来接你了，你换下衣服，跟他回去吧。”
话音落下，娇娇直接从卧室跑了过来。
章璇玑以为她要找管家，侧身让出了一条缝隙。
然而下一秒，自己纤细的腰肢就被紧紧圈住了。
“不要回家！”
“要在这里住！”
“和姐姐！”
娇娇努力将自己嗓门拔到了最高，作出凶悍的样子，手臂紧紧抱住章璇玑，死活不松开。
但她以为的凶悍，实际上不过是猫叫一般，像撒娇的语气。
管家拿出一贯能拿捏她的理由，细声劝道。
“大小姐，先生还在家等你呢，您别让先生久等了。”
每次只要搬出二少爷，大小姐保准听话。
果不其然，娇娇神情明显开始动容，眉头皱成了一团。
如果是从前，她肯定会听话。
因为她不想让爸爸担心，不想让爸爸等她，不想成为爸爸的累赘。可是一想到那个冰冷的家，她就浑身忍不住地打颤。
她喜欢姐姐，喜欢这个温暖的地方，想永远跟姐姐在一起。
不知怎的，一向对管家言听计从的娇娇，此刻心底萌生出了叛逆的心思。
章璇玑低下头，便看见腰间两截白皙的藕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颤。
她不知道娇娇在宋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才让一个几岁的小孩，宁愿在街头流浪都不愿回家。
章璇玑于心不忍，轻轻碰了碰娇娇的肩膀。
“娇娇，你回家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姐姐有空再去找你玩，好吗？”
可娇娇一听这话，身体更是不可抑制的颤栗起来，手臂也收得更紧了。
就算再紧，一个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
章璇玑若是想的话，当然可以轻松把娇娇推开，但是感受着那纤细手臂传来的颤抖。
她怎么也狠不下心。
管家见娇娇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毕竟只是个管家。
可是大小姐带不回去，先生肯定不会高兴。
迟疑片刻，他将目光放到章璇玑身上，话语歉疚又诚恳。
“女士，能拜托您明天把大小姐送回宋家吗？”
“大小姐从没这样坚持过一件事，她现在应该只想跟您待在一起．”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请求有些强人所难。
章璇玑没有立刻接话。
她并不想跟宋家产生太多的牵扯，特别是宋家二少爷，宋承轩。
可是触及到娇娇那双恳求又可怜的目光，她一时又张不开嘴拒绝。
或许正因为她三年前曾被迫丢弃过小泽，所以遇到同样境遇的娇娇，她总是会格外心软，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小泽一样。
如果她今天不顾娇娇意愿，执意让娇娇跟着管家离开，娇娇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小泽？
偏激、易怒、执拗，利用带刺的外壳将自己牢牢保护在茧子里，最终忘记自己真实的样子。
想到娇娇昨晚宁愿挨冻、冒着再次遇到醉汉的危险，也要把风衣还给她；谨慎又小心地把姜茶和青菜粥全部喝完，再抬头看她的脸色；面对很喜欢的玩具，也绝对不碰一下。
这样善良又敏感的孩子，她真的忍心吗？
章璇玑长舒一口气，垂下眼眸，疏密的长睫遮挡住眼中汹涌的波动。
她点头，手指轻柔又无比小心地抚过娇娇稚嫩的面颊。
像是三年前入狱那天，最后一次抚摸小泽一样。
“好，我明天会把娇娇送回去。”
她淡声道，平静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紧紧抱在她腰上的瘦弱胳膊抖了下，娇娇愣怔之后，直接将小脸埋在了她的腰间。
一股湿热传来，章璇玑怜惜地轻抚娇娇毛茸茸的脑袋。
管家如释重负，在纸条上快速写下一个地址，然后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这是地址，辛苦您了，女．”
“砰——”
眼前木门毫无征兆地被关上，管家低头，手心的纸条已然不见踪影。
屋内，娇娇局促地低着头，衣角被小手紧紧攥着，嘴里一遍一遍重复呢喃。
“姐姐．姐姐”
她好像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她很想说一声对不起。
姐姐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姐姐温柔的话她想贪心的再多听几句，姐姐做的姜茶和青菜粥她还没喝够，很感谢姐姐的风衣，很喜欢姐姐
可是话到嘴边，她就只会说姐姐，一遍又一遍，急促又无措，直到眼里积满泪水，泪珠连成线一般往下滑，她都只会将简单的一个字连在一起。
“呜姐姐呜．”
娇娇就算哭声也很小，生怕吵到人一般，紧紧咬住嘴唇。
泪水打湿了衣襟，最后她连姐姐两个字都彻底说不出来了，只余下越来越抑制不住的呜咽声。
“娇娇。”
娇娇委屈地仰起头，就见到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章璇玑用指腹轻柔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早上的阳光柔和温暖，透过窗户照在章璇玑的侧脸上，衬得她眉眼愈发温柔出色，一头棕发散在肩头，平和又随意。
她像是说过百十遍般熟练又亲昵地询问。
“娇娇，今天天气很好，要一起出去逛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