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不作声跟在后头,走了许久,罗盘上的指针不仅没有变化。
相反一路走来,我反而是感觉这南山敬老院里头的气场,很祥和。
怎么说呢。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只要进入南山敬老院这片地界。
人都会慢慢心平气和下来。
而且我的这种感觉,很快就得了印证。
王城的确比我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
他一直缠着陈护工问东问西、各种拐弯抹角的套话。
叽叽喳喳跟几百只麻雀似的。
连我跟在回头,都感觉烦。
陈护工呢,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迹象,一直都微笑着回答王城的各种问题。
甚至一些隐私问题,陈护工也是平静回答。
明明是刚认识,但真的就好像是把我两当成了无话不可谈的家人一般。
领完衣服,去医务室的路上。
陈护工顾着回头和王城说话,一个不小心和迎面走来的另一个护工撞了个满怀。
这原本是很小的一件事。
但陈护工和另外一个护工的反应,却是有些让我觉得不大对味儿。
两人第一反应,都是立马给对方鞠躬致歉。
而且是很真诚的那种。
那种拼命想要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的感觉特别强烈。
现如今这社会,有点冲突,大部分情况下,是巴不得把过错推给对方。
即便没办法推给对方,那也绝不可能往自己身上揽。
或者从古至今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
要不然也不有那句脍炙人口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不仅是护工,一路走来碰到的其他志愿者、包括养老院里那些孤寡老人。
每一个人,都很祥和、很平静。
有人可能会说,平静祥和、与人为善,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别忘了、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喜怒哀乐。
即便是自幼在红叶寺出家修持的慧明小和尚,也不敢说自己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要知道佛门修行、可最讲究三戒五律。
而南山敬老院里头这些人,给我的感觉。
却好像是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一样。
领完志愿者衣服,陈护工刚把我们送到医务室门口。
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怒骂。
“这点小事都能做错!”
“赶紧滚!说你和猪一样蠢,都是侮辱猪的智商!”
“滚!”
大概是一路走来、给我的最大感觉、也是让我感觉最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南山敬老院里头这些人、好像没有喜怒哀乐。
这会听到怒骂,我下意识抬头朝医务室里偷偷瞄了一眼。
王城也是立马偷偷看向医务室。
医务室里头,一个秃顶、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怒容、训斥着一个岁数和我相仿的志愿者。
面对训斥,那志愿没有反驳、更加没有丝毫为此感到不舒服、不痛快的感觉。
只是一个劲道歉。
好像真的是他犯了十恶不赦的过错似的。
陈护工也注意到了我和王城、在偷偷往医务室里头看、她咧嘴冲我两很何须的笑了笑。
“别怕,周主任是个大好人、到了这儿大家伙都是一家人。”
“周主任发火,也是为了院里的老人身体健康考虑。”
这一番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甚至会让人觉得挺舒服。
但仔细一推敲,这不对味儿。
正常来说,碰到这情况不应该是进屋问一问、什么情况、劝一劝吗?
人最难承认的就是自己的错误。
可在这南山敬老院,所有人都好像背负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这时候,被周主任一顿训斥的那志愿者,再三给周主任鞠躬致歉以后,立马弯腰低着头、面朝着周主任。
像是旧时候伺候皇帝老子的太监似的、退了出来。
到了外面,碰上陈护工,那志愿者立马又给陈护工鞠躬致歉。
“对不起陈护工,我工作没做到位。”
“没事,去忙别的的,周主任这有王城同学、许仙同学帮忙。”
微笑着目送那志愿者走远后,陈护工回头看向我和王城。
“你两进去吧,没事的在这大家就是一家人,周主任很好相处的。”
陈护工刚说完,医务室里头就传来了周主任的怒骂声。
“嘀嘀咕咕干啥,还不滚进来帮着干活!”
“真的是废物!”
“铁废物!”
我和王城对视一眼,王城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就这还好相处、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他几百万呢。”
我没说话,只是在心里头默默复盘着进入南山敬老院之后的所见所闻。
一路走来,南山敬老院里头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好像没有喜怒哀乐。
但这周主任,却又恰恰相反。
就像王城说的那样,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甚至不点都会爆炸。
如果把南山敬老院里头其他人比作鸡鸭的话。
那这周主任无疑就是那只身处鸡群之中的鹤。
鹤立鸡群。
没准这周主任,就是我们勘破南山敬老院幕后真相的突破口。
微笑点头、目送陈护工离开后。
我和王城,低头朝医务室里头走了进去。
“哎许仙,你有没有感觉这地方,有些不大对劲。”
“咋说呢、让人感觉很祥和很平静,但就是感觉差点啥。”
“差了喜怒哀乐。”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好像特码这地方跟邪教似的、在这工作久了的人,跟被洗 脑了似的。”
邪教、洗 脑。
的确王城这比喻很贴切。
但这地方是养老院、不是邪教窝点。
这儿的人也没有被洗 脑,而是这地方的磁场、或者说风水有些古怪。
在这南山敬老院呆久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尤其是怒会被压制住。
听完我的解释,王城也立马猜到了我的下一步打算。
“许仙,你下一步是想试试这周主任身上找突破口?!”
“在这是人都不会发怒的鬼地方,一点就炸的火药桶、的确是个异类。”
“老王,看来你跟虞婆婆这几个月,没白学。”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
“滚滚、说谁吴下阿蒙呢。”
“但是有一点我有些想不通,既然这周主任是个‘异类’,为什么还能好端端待在南山敬老院?”
“这不等于留个破绽吗?”
“也许是他不想离开、又或者想离开、但没办法离开。”
我和王城正嘀咕着呢,周主任猛地抬起头朝我两看了过来,圆乎乎的胖脸上噙着一抹冷笑。
“在那嘀嘀咕咕干啥!”
“不是志愿者吗?找你们来就是干活的。”
“还不赶紧的。”
“老王看你的了,试试看这周主任是不是‘异类’突破口。”
我朝王城偷偷试了个眼色、王城朝我比划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即便开始了他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