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就是那水塘,水塘里头长满了水草,只不过全都酷似了。
水塘旁边成排的白杨树,树梢上停歇着很多乌鸦。
我拿手电筒照了一下,那些乌鸦也不跑。
就直勾勾、冷冰冰盯着我看。
那种感觉咋说,好像在这些乌鸦眼里头。
我就是一个马上要死的人。
乌鸦是肉食鸟类、对腐肉也来者不拒。
这是准备等我死了,飞下来吃我的尸体。
我这生龙活虎的,自然不是将死之人。
完全是因为这片老房区,已经成了破败之局、死气淤积过盛。
除非是成千上万的人一块进来,否则一两人进入这老房区。
身上散发的生气,会被这破败之局淤积的死气完全盖住。
所以在这些乌鸦眼里头,踏入这片老老房区的任何活物,其实都是濒临死亡。
我没管那些乌鸦,径直走到水塘旁,伸手从那一排杨树上挨个折了一段树枝下来。
一看折断的地方,这一排杨树无一例外,全都是死树。
有句老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深层次来解释,这句话是形容巧合。
但要单纯从生物学角度理解的话,柳树是很容易成活的一种树木。
白杨树和柳树差不多,在我老家那边。
谁家要栽种白杨树、柳树,压根不用费力培育树苗。
折一段树枝,往水边一插,不要多久,便会生根发芽。
也正因为这容易成活还喜水,我老家很多人喜欢在河边栽种白杨树。
一来每年雨季河里头涨水,栽了白杨树,能防止河边的田地被冲刷。
二来白杨树在水边长得很快,每年都可以砍树枝当柴火。
这些白杨树就栽种在水塘边,按理说不会轻易死,更不会一股脑全部死了。
树干上也没看到有虫害的迹象。
偏偏就全死了。
事情终归,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在发展。
我扔掉手里那些枯死的树枝,蹲下去伸手又从水塘里头连根拽了一把水草上来。
水草这东西、根须发达,同样极易成活,还很难杀死。
在我老家,每年水稻田里头都得提前喷洒农药,等秧苗稍稍长大,还要人工下去拔除。
即便这样,也很难将水草这东西完全清除。
而这废弃的水塘里头,哪有人故意来清理水草。
可偏偏我连根拔上来的水草,根须全都烂透了。
黑乎乎一坨,散发着恶臭,都成了烂泥。
里头藏身的几只龙虾、水蟑螂,也全都死了,只剩下了空壳。
“师兄你发现了什么?”
谢珍珍递了一张纸巾过来,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扔掉根须全部腐烂的水草,接过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出罗盘以这水塘为原点,仔细看了看。
最后伸手朝着不远处,偏西南方位的一条岔路指了指。
“谢颖应该就是躲在那里头吧?”
“往那条岔路进去,应该还有一条河,河边有还没拆除的老房子。”
“她就在河边的老房子里头躲着。”
在今晚之前,别说来过这片没拆干净的老房区,甚至在城中村住了快一年,我都不知道这一墙之隔还有这么大一片没拆干净的老房区。
就更别说我知道从那条岔路进去,有一条河、河边还有没拆的老房子了。
甚至要不是谢珍珍这次向我求助,我都压根不知道有谢颖这么一号人。
眼下我只是折了一些水塘边的白杨树树枝、又从水塘里头拔了一把水草。
拿罗盘一看,立马就能准确说出谢颖藏身之所,谢珍珍也是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是啊,师兄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罗盘不是只能用来看风水定位嘛?”
“破败之局、聚阴之处,炼尸之地。”
“这水塘的水脉朝向就是西南方,再看那边植被走势,明显在那边有一条河。”
“河水聚阴,这河边自然便是聚阴之处,也就是这破败之局中,最适合养尸、炼尸的地方。”
谢珍珍虽然还没正式修习玄门术法,不过我也多少教过她一些粗浅术法,她自己平日里也喜欢翻阅这方面的书籍。
自然也知道养尸、炼尸是什么意思。
愣了几秒钟之后,谢珍珍立马急了,下意识便抓住了我的手腕。
“师兄你是说我小姑……我小姑她在养尸、炼尸?”
“可是她……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所谓养尸、炼尸,其意思便是人为将本不会、更不该诈尸、起尸的尸身,变成尸怪。
至于为什么要养尸、炼尸,就说不准了。
可能是为了敛财、也可能是为了害人,还有可能是续命。
我刚认识牛队长那会,不就帮他破了天上人间的案子吗?
冥龙那些畜生不就是将年轻貌美的女孩,活活炼制成活尸,用来揽客敛财。
说一千、道一万,这养尸、炼尸都属于旁门左道,是玄门正统很不齿、很反感的事。
至于谢颖炼尸、养尸是出于什么目的。
在我看来,既不是为了敛财、也不是为了害人,大概率也不是为了续命。
“民间关于炼尸有一种说法,百日炼尸、子时魂归,死而复生。”
“我想这才是谢颖养尸、炼尸的目的。”
“这一点师妹,其实你心里头也早就猜到了。”
“只是你和我,我们谁都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因为这事,实在是绝望到令人窒息。”
我说完之后,谢珍珍在原地僵了很久,许久后缓过神来,她已经是悄然间泪流满面,捂着嘴慢慢蹲到地上哽咽抽泣起来。
我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轻拍了拍她肩头。
谢颖绝对算是谢珍珍人生路上的引路人。
或者说谢珍珍,一直视小姑谢颖为榜样、为目标。
学医也好、对玄学这些玩意深恶痛绝、格外反感也罢,都是谢珍珍潜移默化受了谢颖影响。
而谢颖学医,包括后来出国深造、入职医药企业,手中好几个自研药物项目。
我想根本原因,还是小时候谢颖亲眼目睹父亲,因为生病离世。
谢颖和谢珍珍一样是医学博士,而且不同于谢珍珍回国任教,谢颖是在国外医药企业亲自带队研发原创药物。
其学术水平,不说世界一流,也绝对不差。
在这种情况下,身边最重要、最在意,也是唯一的亲人患了不治之症。
那是怎样一种心情、怎样一种处境。
恐怕只有扑面而来的绝望。
身为医学领域顶级的存在,谢颖比普通人、比大多数医生都清楚,其母患的病,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了解、所以清楚。
我想谢颖不止一瞬间,后悔学医。
自己不学医、不在医学领域深耕钻研的话,还有理由、还能心存侥幸骗自己。
母亲的病,还有得治。
无非是这家医院医疗水平不够。
偏偏谢颖学了医,还在医学领域成果斐然,她看到只有绝望。
不到末路、不问鬼神。
这也是为什么对玄学深恶痛绝的谢颖,突然态度转变的原因。
因为她所学、她最引以为傲的医学,已经没了希望。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深恶痛绝的玄学之上。
许久后,谢珍珍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她慢慢站起身,朝那条通往河边的岔路看了一眼。
“师兄你说百日炼尸、子时魂归、死而复生。”
“是真的?”
“这办法真能让人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