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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被群殴了!

    暮色渐沉。

    山风裹胁着松针的涩味拂过荒草丛生的墓碑。

    碑石冰冷,斑驳的青苔爬满“乌蒙仙”三个篆刻的字迹,像一道陈年的伤疤。

    李玄戈站在墓前,指尖拂过粗糙的石面。

    那三个字,他曾在无数密档、画像、旁人口中听过千百遍……

    却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触碰到。

    没错。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来祭拜过。

    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当时的局势根本不一样。

    原宿主太胆小了……

    放好贡品。

    身后已肃立着吴京、赵硕、木钱,以及……紧抿着唇的乌蒙允母女。

    乌蒙允的目光粘在墓碑上,像生了根。

    她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复杂。

    那里面有跨越了二十年的思念,有未能护住亲族的愧疚,有对深宫锁链的痛恨,更有……

    一丝无法言说的怨。

    她怨姐姐的“自私”,将整个乌蒙族和未尽的担子抛给了她。

    可这怨,又在漫长的时光里被更深的骨血牵绊和思念磨平了棱角,最终化作此刻眼底翻涌的、近乎痛苦的柔色……

    “阿姐……”

    乌蒙允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几乎散开,“玄戈把我……带来了。”

    李玄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他从未见过母亲,所有的印象都来自父皇偶尔的追忆和宫中寥寥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温婉沉静,眉眼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此刻,站在这荒凉的墓前,听着允姨那一声低唤,那层隔着时光的薄纱仿佛被骤然撕裂,一个活生生的、与允姨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母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撞入他的感知。

    “娘。”

    他低声唤道,声音有些干涩。

    这个称呼于他一个穿越者而言……

    既陌生又沉重,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楚。

    “玄戈来看您了。”

    他屈膝随之跪在冰冷的泥土上,额头重重抵上墓碑的基座。

    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仿佛能触碰到埋骨其下的温度。

    没有言语,只有沉默的祭奠,将二十年缺失的孺慕、一路追查真相的执念、以及此刻汹涌翻腾却无法宣之于口的复杂心绪,都融进这无声的跪拜里……

    风穿过林隙,呜咽如泣。

    乌蒙允终于缓缓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拂去墓碑边缘新落的尘埃。

    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对墓中人倾诉,又像是在对李玄戈剖白那段尘封的过往。

    “当年,族里人都说,阿姐是九黎群山间最明亮的火种。”

    “因为她笑起来,连最阴郁的瘴林都仿佛有了光。”

    “她厌恶蛊虫害人,一身圣术,只为‘解’字而生。”

    “白苗寨的腐骨疽,大巫束手,是她十三岁就敢引雷击木入药,金针渡脉,救活了一寨子人……”

    她顿了顿,指尖描摹着碑上的刻痕,仿佛描摹着记忆里姐姐的轮廓,“可她……终究是太心软了,听到大乾皇帝病重垂危,求救的讯息传来,她明知深宫是囚笼,明知一去难返,还是……”

    乌蒙允的声音哽住,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

    “她走前对我说,允儿,乌蒙的医道不该困在山里,若能救一国之君,或许能救更多人……”

    “她以为那是悬壶济世,却不知踏入的是虎穴狼窝!”

    “更不知她的离去,抽走了乌蒙的脊梁!”

    “也……抽走了我的依靠。”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砸落在碑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这泪,迟到了二十年。

    “我恨过你,阿姐。”

    她闭上眼,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恨你抛下族人,抛下我,去那见不得光的牢笼!恨你……让我独自扛起这摇摇欲坠的担子,看着乌蒙山在你走后一点点凋零,最后……连血脉都差点断绝!”

    她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石缝里。

    李玄戈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允姨的痛苦、挣扎、怨恨与思念,如同汹涌的暗流,冲击着他。

    乌蒙允睁开眼,泪眼朦胧中望着墓碑,又看向跪在一旁、眉宇间依稀有着姐姐影子的李玄戈,那眼中的怨怼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悯取代,声音也柔和下来。

    “可后来……”

    “当我得知你在宫中境遇,得知你被构陷被冷落,得知你最终……”

    “得知你走得那样孤单,我才明白,阿姐,你比谁都苦。”

    “那深宫,才是真正的炼狱,困住了你的翅膀,磨灭了你的光……”

    是啊。

    一个只为了悬壶济世的女人,却因为一念之差,被束缚在囚笼。

    皇宫里面的恩怨,比外面更恐怖。

    稍不留神。

    就可能万劫不复……

    乌蒙允深吸了一口气,随之伸出手轻轻地按在李玄戈的肩上。

    那手掌冰凉,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温度。

    “玄戈。”

    她转向他,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坚定,“你娘她……从未后悔救你父皇,她只会后悔没能护住乌蒙,没能护住我,更没能……看着你长大。”

    她的目光深深看进李玄戈眼底,“她若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的样子,看到你为她、为乌蒙所做的一切,她定会欣慰……你身上,有她的仁心,更有她所没有的……破开这重重迷雾的锋芒!”

    李玄戈的心被重重撞击。

    母亲模糊的形象,在允姨的字字句句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立体、悲壮而温暖。

    那不再仅仅是画像上的影子,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心怀大爱却又身陷囹圄的女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力量同时在他胸中激荡。

    他再次深深叩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土地,仿佛汲取着来自大地深处、也来自血脉深处的力量。

    再抬起头时,眼中那丝迷茫和沉痛已被一种近乎燃烧的锐利取代。

    “娘。”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誓言凿刻在寂静的山林间,“允姨的话,您听见了吗?”

    他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如炬。

    “您的血不会白流,乌蒙族的冤屈不会永埋黄土!”

    “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那些编织谎言的毒网……”

    “儿,李玄戈,在此立誓!”

    “必以手中刀,心中火,焚尽这遮天蔽日的黑幕!”

    “必让您的骸骨,堂堂正正归葬皇陵!”

    “必让这乌蒙山的血债……”

    他猛地握紧腰间火铳冰冷的枪管,“血!债!血!偿!”

    ……

    慈宁宫。

    “喀拉——”

    太后手中的佛珠串绳,毫无征兆地崩断!

    血珀珠粒如迸溅的血滴,胡乱砸落在金砖地上,随之滚入阴影深处。

    她的手指僵在半空,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主子!”

    侍立的老嬷嬷骇然扑跪,颤抖着去拾捡佛珠。

    殿外却陡然传来踉跄脚步声。

    “太、太后娘娘!”

    一名宫女面无人色地撞开殿门,喉头滚动着惊喘,“画眉……画眉逃了!”

    “什么???”

    太后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原本应该暗杀成功的,但……画眉似乎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将前去暗杀她的宫女给……反杀了!”

    宫女牙齿咯咯打战。

    她们的行动非常的紧密。

    但没有想到……

    还是出现了问题!

    “废物!!!”

    太后一掌掴在宫女脸上,胸口随之剧烈起伏,盯着那截鸟爪,愤怒到了极点。

    若那画眉不死……

    她和影阁来往的事情,必然败露。

    到那时候……

    “让老五动手!”

    太后的声音像是淬了毒,在空寂大殿里荡开回音,“哀家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一道闪电劈亮太后映在窗纸上的剪影,扭曲如择人而噬的罗刹。

    ……

    这一夜。

    炎帝宴请群臣,为李玄戈一等人接风洗尘。

    几乎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

    太后都在其中。

    当然。

    这位太后一直都没有功夫来跟李玄戈争吵,反而沉溺在画眉一事中。

    等宴席差不多之后。

    李玄戈便带着乌蒙允和乌娅一块儿回到王府。

    阿萝引着乌蒙允和乌娅去往早已安排好的西跨院歇息。

    李玄戈则缓步走向灯火最为温暖明亮的内院深处……

    他的寝殿所在。

    刚踏入垂花拱门,一阵香风便扑面而来。

    紧接着。

    几道曼妙的身影带着惊喜的呼唤,如同归巢的乳燕般向他涌来。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殿下!担心死妾身了!”

    “殿下!您瘦了……”

    最先扑入怀中的是虞姬。

    然后。

    才是柳颜这一位工部奇才。

    此刻全无平日摆弄机关火铳时的冷静,杏眼隐含着一抹担忧,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怕他再次消失。

    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硝石和油味,显然刚从工坊赶来不久。

    夏玲珑一身劲装未换,英气逼人的脸上也满是复杂的神色,她虽未像虞姬一等人那般扑入怀中。

    一旁的公孙明月更不用说了。

    一如既往的“冰块”。

    但心细的人都会发现……

    这一位冰美人的呼吸乱了。

    鱼幼薇顺势上前,轻声道:“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走在最后面的虞瑶则巧笑倩兮,美目流转间带着一丝嗔怪:“殿下这一去就是那么久,可把姐妹们的心都吊在嗓子眼了,今日定要好好补偿我们才是。”

    李玄戈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包围,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

    看着眼前一张张或娇媚、或英气、或温婉、或灵动的脸庞,感受着她们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思念,一路的疲惫、血腥、阴谋带来的冰冷,似乎都被这满室的暖意和馨香驱散了……

    他张开双臂,将要将众女揽入怀中,结果……

    “啪!”

    一只绣花鞋精准地砸在他后脑勺上!

    “李!玄!戈!”

    刚刚还一脸关心自己的鱼幼薇,说变脸就变脸。

    她的怒吼炸穿满室旖旎。

    “你还知道回来?!”

    “一声不吭就跑去苗疆玩命?刀山火海、毒蛊暗箭!你当自己是九命猫妖吗?!”

    “我们姐妹几个在府里提心吊胆,夜夜对着铜镜数白发!”

    “你倒好,逞英雄逞得痛快,连个口信都不舍得捎?!”

    她越说越气,抄起案几上的青玉镇纸就砸了过去!

    “幼薇姐冷静!”

    虞姬慌忙去拦,却被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反手拽住。

    “姐姐你拦什么?他活该!”

    虞瑶咬牙切齿,杏眼喷火,“今日不给他点颜色,他下次就敢单枪匹马闯阎罗殿!”

    话音一落。

    “咣当!”

    镇纸擦着李玄戈的耳朵砸在博古架上,一只前朝官窑梅瓶应声碎裂!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

    “鱼姐姐说得对!”

    柳颜纤腰一拧,抄起鸡毛掸子就冲,“姐妹们,揍他!让他长长记性!”

    夏玲珑眉头紧锁,指尖寒光一闪,三枚梅花镖钉在李玄戈脚前三寸:“殿下,得罪了!”

    她虽未真动手,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分明写着“该打”!

    公孙明月默不作声,惊鸿剑气一甩,案上那盘新炒的糖炒栗子天女散花般泼向李玄戈头顶……

    滚烫的!

    “哎哟!烫烫烫!”李玄戈抱头鼠窜,狼狈不堪,“都听本王解释!本王是有苦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