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机拉着小岚退到一旁。
小岚脸色发白：“她们，怎么会这样，“
我摇摇头，心里发沉。
这些枉死鬼魂被困在这里，为了生存不得不重演生前的悲剧。
女老师选择用知识分子的形象招揽客人，护士则利用职业制服诱惑，都是她们最熟悉的生存方式。
街道尽头有家“忘川杂货铺“，我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
店里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会自己燃烧的蜡烛、装着血红色液体的瓶子、用头发编织的手绳，
老板是个驼背老头，正在擦拭一个头骨做的酒杯。
见我们进来，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生魂？稀客啊。“
“打听个人。“
我直接说，“林小凤。“
老头眯起眼睛：“昨天那个穿红裙子的？“他搓了搓手指，“消息要收费的。“
我掏出几张冥币放在柜台上。
老头迅速收起钱，压低声音：“她没来过。“
“什么？“我一愣。
“我说，她没进枉死城。“
老头神秘兮兮地说，“昨天确实有批新鬼进来，但没有叫林小凤的。“
小岚急切地问：“那她去哪了？“
老头耸耸肩：“可能直接去投胎了，也可能，“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心头一紧。
寒雪故意引我们来枉死城，就是为了浪费时间。
如果凤姐已经喝了孟婆汤，那一切都晚了。
“去往生路怎么走？“我急忙问。
老头指了指西边：“出城门往右，但要快，这个时辰，孟婆应该正在发汤，“
我没等他说完就拉着小岚往外跑。
街道上依旧喧嚣，女鬼们的笑声、商贩的吆喝声混成一片。
经过“忘忧阁“时，我看到女老师和护士服女鬼还在对骂，
两人都衣衫不整，却还在争抢下一个路过的男鬼。
小岚跑得气喘吁吁：“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我没回答，但心里已经明白。
寒雪这招太狠了，她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来枉死城，而真正的凤姐可能正往奈何桥。
枉死城的热闹景象不过是幌子，这里的冤魂永远逃不出去，
就像那些重复接客的女鬼，永远困在生前的执念里。
城门守卫见我们跑来，懒洋洋地让开一条缝：“这么快就走了？“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拽着小岚冲出城门。
外面的灰雾更浓了，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水声，那是忘川河在流淌。
“快！“我对小岚说，“我们得赶上凤姐！“
小岚点点头，眼中闪着泪光。
我们沿着灰雾中的小路狂奔，身后枉死城的喧嚣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这座城根本不是申冤的地方，而是囚禁冤魂的牢笼。
寒雪知道我会按常理推断凤姐去了枉死城，所以才设下这个圈套。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更快了。
时间所剩无几，我必须赶在凤姐喝下孟婆汤前拦住她。
否则，阳间那关我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
我拽着小岚冲出枉死城，灰雾弥漫的黄泉路在眼前延伸。
小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步越来越慢。
“你这样太慢了。“
我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得罪了。“
小岚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掐诀念咒，将她的魂魄收进黄纸里。
黄纸自动折叠成一个小人形状，我把它塞进贴身口袋。
独自一人走在黄泉路上，四周安静得可怕。
脚下的路像是会吸收声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路两旁开满了血红的彼岸花，花香浓得让人头晕。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
路口站着个穿白衣的老太太，正在给路过的亡魂发汤。
我正要绕过去，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小名。
“二皮？“
这声音让我浑身一颤。
回头看去，一个穿蓝布裙的少女站在花丛中，正冲我微笑。
她的辫子还是扎得那么高，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小桃？“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是我十二岁时的邻居，那年夏天在河边洗衣服时失足落水，再也没能上来。
现在她就站在彼岸花丛中，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真的是你！“小桃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好想你啊。“
她的手冰凉但柔软，和当年一样。
我一时恍惚，任由她拉着我走进花丛深处。
花香越来越浓，熏得人昏昏沉沉。
“二皮，你还记得吗？“小桃靠在我肩上，“那年你说要娶我的。“
我的脑子开始发晕，只记得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是啊，我们拉过勾的，等长大就成亲，
“跟我来。“
她牵着我的手往迷雾深处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迷迷糊糊跟着她，完全忘了自己来黄泉路的目的。
小桃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掌心，痒痒的，让我心跳加速。
迷雾中出现一间茅草屋，门上挂着红灯笼。
小桃推开门，里面摆着一张铺着红被子的床。
“二皮，“她转身抱住我，仰起脸闭上眼睛。
我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贴上去。
她的唇像冰镇过的果冻，又凉又软。
就在我快要沉溺在这个吻里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啊！“我猛地推开小桃，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黄纸小人。
纸人正在发烫，边缘已经焦黑。
这一疼让我瞬间清醒。
眼前哪有什么茅草屋，我们正站在一片彼岸花田里，远处还能看见排队喝汤的亡魂。
“二皮？“小桃还想过来拉我。
我后退两步，死死盯着她：“你不是小桃。
小桃死了十年，早该投胎了。“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是小桃啊，我一直在等你，“
“放屁！“我掐诀在手，“你身上有寒雪的香水味！“
小桃的脸色变了，眼中的柔情瞬间消失：“真是麻烦。“
她撇撇嘴，“寒雪说得对，你比看上去聪明。“
我冷笑：“她许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骗我？“
“她说，说事成之后让我投胎到富贵人家。“
小桃低下头，“我在这等了十年，实在受不了了，“
“你傻吗？“我气得想笑，“投胎转世是因果注定，连阎王爷都不能随便改，她寒雪算老几？“
小桃愣住了，眼泪突然涌出来：“我，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看她哭得发抖，我又不忍心了。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别哭了。“
我叹口气，“告诉我，你看见凤姐了吗？“
小桃抹着眼泪点头：“看见了。
一个穿睡裙的女人，两眼发直，像木偶一样往前走，往望乡台去了。“
我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
小桃指着前方，“你快去还能追上。“
我转身就要跑，小桃突然拉住我：“二皮，对不起，“
“以后长点心。“
我甩开她的手，“别再被人利用了。“
我立刻转身要走，“小桃“却拉住我的衣角：“二皮哥，我帮你指路，你能超度我吗？“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我点点头，取出一张往生符贴在她额头。
符纸燃起青火，她的身体渐渐透明。
“谢谢，“她最后对我笑了笑，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黄泉路越往前走越窄，两边的彼岸花几乎要把路淹没。
花香熏得人头晕目眩，我必须时不时掐自己大腿才能保持清醒。
路上不时有亡魂试图拦我。
一个没了半边脑袋的老头拽住我的衣角：“小伙子，帮我找找我的头，“
我甩开他继续跑。
前面又出现个抱着婴儿的女鬼，跪在路中间哭诉：“我的孩子好饿啊，“
我绕开她们，心跳如雷。
必须赶在凤姐喝孟婆汤前拦住她，否则阳间那关我就过不去了。
跑着跑着，脚下的路突然变得黏稠，像踩在胶水上。
低头一看，哪里是路，分明是一张张蠕动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