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跳。
这女鬼竟能一眼认出白若冰的身份？
白若冰歪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
“你叫我娘娘？”她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如银铃。
“真好听！大哥哥，她叫我娘娘耶！”
我头皮发麻。
白若冰虽被阎王封为阳间城隍，但她心智只有五六岁，平日除了吃零食就是看动画片，哪懂得审案？
“这位…姑娘，”我斟酌着词句。
“有何冤屈不妨先与我说说？”
女鬼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却秀丽的脸。
她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声音颤抖。
“那阴间城隍…他、他…”话未说完，竟哽咽不能言。
白若冰突然蹲下身，伸出白嫩的小手摸了摸女鬼的头。
“不哭不哭，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打他！”
我暗道不好，正要阻拦，女鬼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抱住白若冰的小腿。
“大人明鉴！那阴间城隍强迫小女子…做那等龌龊之事…我不从，他便日日用阴火灼烧我的魂魄…”
我眉头紧锁。
阴间城隍虽品级不高，但也是正经阴神，怎会做出这等事？
白若冰却已经气得小脸通红，粉嫩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太可恶了！”她突然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我瞪大眼睛。
那分明是召唤阴神的咒语！白若冰什么时候学会这个？
随着她稚嫩却清晰的咒语声，院中阴风大作，一个身着官袍、头戴乌纱的身影渐渐显现。
正是本地阴间城隍！
“白城隍深夜召唤，有何贵干？”阴间城隍拱手行礼，语气却不甚恭敬，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女鬼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我悄悄拉过白若冰。
“若冰，你什么时候学的咒语？”
她转头冲我甜甜一笑。
“阴师傅教的呀！每天晚上我睡觉时，他就来教我法术，可简单啦！”
我心头巨震。
阴师傅？难道是…不等我细想，白若冰已经气鼓鼓地指着城隍。
“你为什么要欺负她？”
城隍冷笑一声。
“白城隍莫要被这贱婢蒙蔽。
她生前作恶多端，本该下十八层地狱，如今告阴状不过是想逃脱惩罚罢了。”
“你胡说！”女鬼尖声哭喊。
“白娘娘明鉴！小女子生前虽在青楼谋生，但从未害过人命！是他…他见我魂魄纯净，想采阴补阳…”
城隍勃然大怒。
“放肆！”抬手便是一掌，黑气如箭直射女鬼面门。
“住手！”我急忙甩出一道符纸，却见白若冰比我还快，小小的身影一闪，竟直接挡在女鬼身前。
“砰”的一声闷响，黑气击在白若冰胸口，她只是微微晃了晃，而城隍却被反震得连退三步。
我惊得说不出话。
白若冰的法力何时精进至此？
“你敢打我？”白若冰瞪大眼睛，稚嫩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随即转为愤怒。
“大坏蛋！”
城隍脸色铁青。
“白若冰！你我虽同为城隍，但我任职百年，还轮不到你来审我！这女鬼满口谎言，本官处置她天经地义！”
说罢，他突然暴起，一掌拍向女鬼天灵盖。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女鬼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如烟尘般消散在夜风中。
院中一片死寂。
白若冰呆呆地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小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周身突然泛起刺目金光，长发无风自动。
“你…杀了她？”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城隍不屑地甩甩袖子。
“一个该下地狱的贱婢罢了，白城隍何必…”
话未说完，白若冰已经如闪电般冲到他面前，扬起小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城隍被打得一个趔趄，乌纱帽都歪了，嘴角渗出一丝黑血。
“你敢打我？”城隍不敢置信地摸着脸。
“你可知…”
“打的就是你！”白若冰气得浑身发抖，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坏人！大坏人！”
我见势不妙，赶紧上前。
“两位城隍且慢动手！此事或有误会…”
“滚开！”城隍一挥袖，一道黑气如鞭抽来。
我仓促间结印抵挡，却因法力未复被直接抽飞，重重撞在院墙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大哥哥！”白若冰惊呼，见我受伤，眼中金光大盛。
她转头看向城隍，小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我从没见过的冰冷杀意。
“你找死！”
她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城隍面前，扬起巴掌。
城隍慌忙结印防御，却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这一巴掌直接拍碎了护体阴气。
“白若冰住手！”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喝止。
我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阴云翻滚，阎王爷的身影若隐若现。
但已经晚了。
“啪！”
第二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城隍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接着城隍的身体如瓷器般出现无数裂痕，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轰然炸裂成无数光点，消散于天地之间。
我瘫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白若冰…把阴间城隍打得魂飞魄散了？
阎王爷的身影完全显现，面色阴沉如水。
我强忍伤痛，连滚带爬地跪好。
“阎君明鉴！此事…”
“闭嘴！”阎王一声怒喝，震得我耳膜生疼。
他看向白若冰，后者还气鼓鼓地站在原地，胸脯剧烈起伏。
“白若冰！你可知你做了什么？”阎王的声音如雷霆滚滚。
白若冰抬起头，大眼睛里泪光闪闪。
“他先打大哥哥的！”语气理直气壮，像个告状的孩子。
我额头冒出冷汗，赶紧叩首。
“阎君恕罪！白城隍心智单纯，见那城隍出手伤人，一时激愤…”
阎王冷哼一声。
“一时激愤就能灭杀阴神？黄二皮，你身为她的引路人，可知该当何罪？”
我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白若冰是阎王亲封的阳间城隍不假，但灭杀阴神可是重罪。
我咬咬牙，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属下愿倾尽家财，为那位城隍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并自愿担任阴差，弥补白城隍之过！”
说完这话，我心如刀绞。
这些年做阴阳师攒下的亿万身家，这下全要打水漂了。
但为了保住白若冰，别无他法。
阎王眯起眼睛盯着我，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半晌，他冷笑一声。
“黄二皮，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用修庙抵罪也就罢了，还想趁机谋个阴差职位？”
我心头一颤，暗道不好。
这老狐狸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确实想着没了法力难以在阳间谋生，不如当个阴差好歹有份俸禄。
“属下不敢！”我连忙辩解。
“实在是…”
“够了！”阎王一甩袖。
“念在白若冰心智未开，又是初犯，本王便饶她这次。
至于你…”他冷冷扫我一眼。
“既然自愿为阴差，那便如你所愿。
不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犯下如此大错，还想领俸禄？做梦！日后阴司有事差遣，你必须随叫随到，权当赎罪！至于生计…自己想办法去吧！”
说罢，他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
“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我瘫坐在地，欲哭无泪。
亿万财产要修庙不说，连个俸禄都没讨到，这日子还怎么过？
“大哥哥，你怎么啦？”白若冰蹲在我面前，小手轻轻擦去我嘴角的血迹。
“是不是那个老东西打疼你了？别怕，我已经帮你报仇啦！”
我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一口气堵在胸口。
我的小祖宗哎，这下咱们要喝西北风了！
“若冰啊…”我强忍心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以后…咱们得省着点花钱了…”
“为什么呀？”她歪着头。
“大哥哥不是很有钱吗？”
我仰天长叹。
是啊，曾经是很有钱，但现在…
“算了，睡觉去吧。”
我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站起身。
“明天…明天再说。”
白若冰蹦蹦跳跳地跟着我进屋，还在兴奋地说着刚才如何“打败坏人”。
我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心中五味杂陈。
这丫头，到底是我的福星还是灾星？
半个月之后。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空荡荡的钱包发呆。
自从上次帮崔博文和琳琳解决那件事后，我变卖了所有家产给阴间城隍修庙，现在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大哥哥，我吃饱啦！”白若冰放下筷子，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
她今天穿着我给她买的粉色连衣裙，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我伸手擦掉她嘴角的饭粒。
“吃饱了就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