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且行比戚悦更早的困在梦魇中,戚悦从自己的噩梦出来之后,没有进入现实。
或许是因为一体双魂,她意外的进入了陆且行的过去。
……
血,到处都是血,铺天盖地的暗沉红色。
青年被锁链穿透肩胛骨,被压着跪在高台上,无数曾经仰慕他的人都在审视着他,防备着他。
即使到了这种境地,他们依旧怕他突然暴起伤人。
威严的声音传来。
“你可知罪?”
被压着跪在那的青年浑身都是血迹,眼睫毛上都是凝固的暗红,让他睁眼都不太方便。
他半垂着眼睛,虚弱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戚悦感觉到那股不属于她的情绪,不服,不平,浓重的愤怒。
议论声传入耳中,“早知道他身上有妖族血脉,当初就不应该让他进入天玄剑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勾结妖族,残害同门,至今,还死不悔改。”
“还不认罪,已经人赃并获了,还想狡辩吗?”
“谁知道他怎么当上持剑大师兄的,肯定有内幕。”
“看他那样貌,说不准那个上去的呢。”
陆且行努力抬眼,看他的师尊,他坐在高台上,冷峻,且无情。
陆且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没有,不是我,师尊,师尊……”
回应他的,是一道剑风,狠狠的打在他的肩膀上,让他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剥夺持剑大师兄的身份,八十一道戒鞭,抽的他浑身浴血,奄奄一息。
他视线始终看着他那位师尊,最后看向他的昔日同门。
那些仰慕他的,那些追随他的,全都面目全非。
他倒在血泊里,执拗的眼中,是迷茫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
……
场景飞快变换,陆且行被接回族地,每天有族人吵吵闹闹的在他耳边打扰他。
“少主,你还回天玄剑宗吗?”
“他们对你一点都不好,你就留在族地呗。”
“少主,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不?”
“少主,我给你带花花来啦!”
“少主……”
“少主……”
声音停止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中,眼前逐渐恢复光亮。
依旧是血,热闹的不净世漫山遍野都是断臂残肢。
陆且行一身被浸透的红色,衣摆和剑刃还在不断往下滴血。
不净世灭族血案,只存活下来少主陆且行一个。
所有族人皆是一剑毙命,尸体上残余的灵力痕迹都是陆且行的,但是他本人没有任何记忆。
各大名门把他围起来,恐惧却也声声征讨。
“惨无人道,屠戮同族。”
“没有半点人性,竟然血亲都杀尽了。”
“魔怔了,一定是魔怔了!”
“不配再踏入天玄剑宗,把他送去三司会审!”
“不能留他继续祸害人间,可怕,太可怕了!”
陆且行一个人站在那,没有任何人相信他。
他跪下来求他们,“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没人相信,他们要他挖心证明,他划破自己的胸膛,证明他没有被邪祟浸染。
然后,他们都在笑话他。
“傻子,这样只能证明你不是入魔才杀尽同族。”
“所以你是纯粹的心狠手辣,变态。”
“哈哈哈,你看他跪着求人的样子,像不像一条狗?”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不也就这样,跪着求我们?”
“死心吧,没人会相信你的。”
没有人,没有人相信他。
他身后是同族的尸山血海,身前是一个个笑话他的往日同门,甚至是他曾经救过,帮过的人。
各大门派齐聚,不是商讨不净世灭门凶手一事,而且不净世的利益分配。
他们不准备查验凶手身份,而是已经认定是陆且行的手笔。
就这样给他盖棺定论。
他这个唯一幸存者,不净世的少主,偏偏没有资格继承不净世的任何东西。
他是世人皆知的罪人。
穷凶极恶,同门同族都痛下杀手的孽障。
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曾经最一心正道,匡扶天下,平尽不平事的青年,被压上三司审判台。
他听着他们对不净世利益分割的话,看着他们冷漠无情的眼。
曾经以克己复礼,寡言清正为底色的人,眼里蔓延上了血色的红。
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跪着求他们相信他的青年,居然会在最肃穆的三司审判台上暴起杀人。
他杀疯了,在场数万人,他几乎屠戮了七成甚至更多。
这一战,他彻底没了回头路。
从此往后,是刀光剑影,鲜血淋漓的一生。
他一个人走在血色和黑暗里,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暴戾嗜血。
他没办法了,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最后一次发善心,救下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他看着她,想起了那个经常给他送花的小女孩。
她有一双猫耳朵,总是蹦蹦跳跳的像个兔子一样烦他。
——少主,我给你送花花来啦!
最后一次的善心,导致他灵力堵塞,最后身死断云崖。
剑光滔天,曾经的天之骄子,死于同门之手。
……
戚悦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脸上不知不觉落了满脸的泪痕。
原来,他闭口不谈的过往,是这样的鲜血淋漓,这样的惨痛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