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陆府的马车停在了宿府大门口。

    管家远远的看到陆家的马车朝这边驶来,第一时间去告诉了宿三爷。

    当一行人从马车走下来时,宿三爷已经等在门口了。

    宿三爷似笑非笑,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但却是连声寒暄地迎了上来。

    “辞哥儿怎么也没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掌柜不敢一个人带孩子来呢。”

    陆殷辞笑容淡淡:“昨晚偶然听说陈映晚受宿三爷邀约,本没想跟着一起来,谁知道今早格外有精神,便想着出来透透气。”

    “宿三爷不欢迎我?”

    宿三爷大笑几声:“辞哥儿说的哪里话?你陆大少爷来做客,寒舍蓬荜生辉啊。”

    陈映晚看了眼身旁的佑景,后者立刻上前拱手行礼:“见过宿大人。”

    宿三爷眉目慈爱:“快进吧。”

    几人心照不宣,跟着宿三爷一路进了宿府,来到宴客厅。

    此时厅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多是和宿府交好的几家,还有宿二爷、宿荣等等宿家的人。

    宿荣坐在父亲右手边,抬头快速地看了陈映晚和陆殷辞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

    上次以后,宿荣似乎真的学乖了不少,看着也消沉许多。

    宿家给陈映晚留的位置有些靠上了,在满屋官宦的情况下,宿三爷此举未免把陈映晚抬得太高。

    不过这次陆殷辞和她一起来,在这个位置坐下也就没那么如坐针毡了。

    下人很快给陆殷辞搬来了席位,放到了陈映晚的左手边。

    陈映晚则和佑景共席位。

    所有人的眼睛都时不时地往三人身上瞟,陈映晚顶着众人的审视,面无波澜地端坐在位子上。

    至此,三人都还不知道宿三爷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直到宿三爷说过场面话,开始一一介绍起屋内的客人们。

    如陈映晚所料,这屋子里不是富贵人家便是官宦子弟。

    介绍到陈映晚,则格外突兀。

    “这是陈记酒楼的陈掌柜,也算是后起之秀啊——听说她在村里种了什么辣椒,很受百姓喜爱。”

    下面立刻有人接话:“我倒是有幸尝过一次,的确不同其他店的口味,又麻又辣,属实好吃,不愧是陈掌柜啊。”

    “而且似乎听说有什么绝不外传的秘方呢。”

    听着这些并不走心的恭维,陈映晚更加一头雾水。

    宿三爷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了陆殷辞:“不知道陆大少爷有没有尝试过陈掌柜的‘独家食谱’?”

    这话问得不大对劲。

    在场都是宿三爷的亲信,自然也知道陈映晚如今既是掌柜又是侯府的厨娘,更知道陈映晚和陆殷辞之间的暧昧关系。

    这话怎么都不像是听起来那么简单。

    接下来众人的话,更印证了陈映晚的猜想。

    “陆大少爷和陈掌柜走得那样近,想来肯定是见识过我等没见识过的啊。”

    此话一出,众人不怀好意地窃笑着。

    “陈掌柜姿色不俗,虽然带个孩子,但能在侯府与市井酒楼之间周旋,足以料想——陈掌柜待人接物之道,非常人所能。”

    即使是七岁的佑景,此时也听明白了众人在编排娘亲——能有如今的成就是以色待人的结果。

    佑景攥紧了拳头,眼神一一在开口的几人脸上掠过,似乎要牢牢记住他们的长相。

    陈映晚却用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了佑景的拳头,低下头对视时,她眼里漾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

    想要编排一个女人,再容易不过。

    最低级的不过是编造女人和男人之间的风流韵事,毁名声砸牌坊。

    可惜这样的话,她上辈子都听腻了。

    一个无人可倚仗的妙龄女子突然要养一个三岁的孩子,即使她捂住耳朵,那些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流言蜚语也会从指缝里钻进她的脑袋。

    陈映晚自然也伤心过,但她若真的会被这些流言中伤,那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名声有什么要紧的?

    陈映晚轻易就能看穿他们虚张声势的脸皮底下,是怎么样一副兵荒马乱。

    只是一个女人很小的成功,就足以让他们感到惊慌,想尽办法打压她,试图让她愧疚难当,恨不得把所有的成就和机会立刻拱手让给他们。

    可惜这种事,连姜秋都看透了。

    今日的姜秋能站在摊位上叫卖自己的手帕,便是意识到了所谓的“女人之好名声”没有任何意义。

    唯有更高的成就,更多攥在手里的银子,才是女人真正需要的。

    姜秋都看透了,更不必提陈映晚。

    然而下一瞬,身边却传来酒杯落地的破碎声。

    陈映晚扭头看过去,只见陆殷辞面无表情,只有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昭示着他的不满。

    众人的声音静止了几瞬。

    “……哈哈,看来陆大少爷是怜香惜玉了。”

    对面有人想要打圆场。

    陆殷辞的视线却移了过去,他微微抬起下颌,语气冰凉:

    “孙二爷很喜欢谈论这些啊。”

    孙二爷干笑两声,又看了看两旁:“男人嘛,聚在一起不就是说说女人、聊聊风流韵事吗?”

    “哦?是吗?前不久我也听闻一件风流韵事,不如说出来同大家乐一乐?”

    孙二爷咽了口唾沫,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不等他拒绝,陆殷辞就已经开口了。

    “孙二爷前些日子去花楼花光了银子,被扣在那儿。令尊似乎有些生气,没派人去赎,最后孙二爷把祖传的玉扳指拿出来抵账,衣服差点被人扒个精光——果然有够风流啊。”

    孙二爷脸一黑,连忙去看宿三爷的表情。

    因为这件事,他丢了好大的面子,宿三爷差点因此将他踢出局,他回家在祠堂跪了四天,他爹才肯替他跟宿三爷求情,继续带着他。

    现在又被陆殷辞提起来……

    孙二爷咬了咬牙,想要说些什么博回脸面,却又听陆殷辞笑道:“供大家一乐罢了,孙二爷不会真的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