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澜像是猜中了她所想,温若初的话音未落,他直言道。
“走了。”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惜字如金。
温若初嘴巴里有食物,两腮鼓鼓的,捏着筷子诧异抬头看沈惊澜。
沈惊澜抬手玩味似的,捏了一下她的两腮鼓起。
“以后,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温若初眨了眨眼,原来沈惊澜都知道了,和一个理解能力强的人待在一起就这点好,有的时候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让对方看懂。
温若初笑了。
一天一夜的暴风雪,隔天,天朗气清,雍国使团滞留在此多日,终于再次踏上回雍国之路。
温若初和沈惊澜同乘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跟着一辆稍显“华丽”马车。
“华丽”马车四周用木板钉得密实,看上去有些诡异,里面躺的是六皇子沈飞白。
昨日下午温若初闲来无事,无意中看到驿站一间不起眼房间,终日房门紧闭,好奇透过门缝往里瞧了瞧。
凑到门缝,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往她鼻子里钻,穿上躺着一个……身影,一动不动。
躺在床上的人,身上沾满了黑褐色的污渍,辨不清原本颜色。从露出的一截手臂来看,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泡发许久又开始腐烂,皮肉似有若无地耷拉着,隐隐可见下面森然白骨。
温若初以为房间里的是个死人,正要转身去叫人,那“尸体”突然动了一下。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瘫在地上。
小辛端着汤药过来扶住她,告诉她里面是“得了重病”的六皇子沈飞白。
沈飞白离开大虞上京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假意和沈惊澜兄友弟恭,不过是月余就“病”成这个样子……
温若初没问是如何病的,这“病”十有八九和沈惊澜有关,沈飞白不是什么好人,“病”得是时候,沈飞白不“病”,病的就是沈惊澜了。
只是沈飞白的生母柳妃不是善茬,兄长战功赫赫,是雍国一等将军,母族强大,深受雍国老皇帝的宠爱。
沈飞白这副鬼样子回去,不好糊弄,柳妃怕是要闹上一阵子了。
书中沈惊澜趁大虞宫变,盗走虎符,凭借一只骑兵,以及天机阁情报优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短短几个月结束雍国四分五裂局面,弑兄杀父,登上皇位。
手段狠辣干脆,简单粗暴,用时短见效快,同时也为世人诟病,沈惊澜皇位名不正言不顺。
眼下,沈惊澜为自己谋得解除质子身份的机会,显然是想走稳妥路子,求个名正言顺。
书中沈惊澜报仇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做皇帝只是捎带手的事。
温若初不知道沈惊澜会做出改变,是因为沈惊澜早把她视若珍宝。
在沈惊澜心里,温若初比沈惊澜自己还重要,温若初怀着身孕,他身上便多了为人夫为人父的担子,有了牵绊,考虑得自然多了一些。
对付雍国那些渣滓的同时,多耗费些心神,为她和孩子挣得安稳日子。
沈惊澜没和她说过这些,温若初不知道,虽不解沈惊澜改变计划原因,但对沈惊澜的转变还是很满意的。
政局上的战场远比黄土飞扬,流血死人的战争来得划算一些。
她心里盘算着,只有她和沈惊澜两个人是不够的。
沈惊澜不能时时在他身边,还得靠自己,她需要人,至少两人头脑机灵又忠心的丫鬟,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卫。
想起昨日那碗“安胎药”,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手段,雍国老皇帝生了十三个儿子,或许是坏事干多了,德行有亏。
儿子辈人丁兴旺,孙子辈只大皇子生了两个带把的,其余的皇孙均不到十岁便夭折了,或是胎死腹中。
十三个儿子,只两个孙子,这就有点意思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速度很快,却也很稳,温若初坐在马车里抬手轻轻抚上小腹,最重要的是身边要有一个信得过的大夫。
“我最近……肚子有点不大舒服,到了雍国都城,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大夫?”
沈惊澜坐在温若初对面,闻言撩起眼皮看她,瞄了一眼她的小腹,眉心微微蹙了蹙,关切道。
“若是身子不舒服,再多留两日。”
“不用。”
温若初赶紧摆手拒绝,她只是想找一个大夫,又不是真的肚子疼。
再者范飞叶有一点说的不错,虽说是主要原因是沈惊澜脑子抽风把她“偷”出来,错不在她。
可是使团到底是因她滞留,且处处照顾,严重拖慢了使团回国进度,温若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沈惊澜接着说道,“古叔在雍国都城,快的话六七日可抵达,到时候让古叔给你好好瞧瞧。”
“古叔?”温若初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大概又是沈惊澜手下的得力干将,“医术较胡庸如何?”
沈惊澜道:“胡庸医术师承古叔。”
胡庸相貌平平,楞是凭借医术留在女皇身边,胡庸还要管古叔叫师傅,这个古叔应该是个厉害的,到都城看看这个人怎么样,若是心性正直的,到时候就把古叔要过来。
沈惊澜又不说话了,这一路就没怎么说话,好像有什么心事,眉目微敛,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
温若初能感觉到沈惊澜的情绪,沈惊澜离开雍国都城十几年,如今质子归国,绝对不是近乡情更怯。
而是这里承载着他悲惨的童年,母亲死在了这里,他自己也险些丧命,能活到现在都算命大。
温若初拉过沈惊澜的手,沈惊澜抬眼看她。
温若初唇边荡开暖暖笑意,如三月春风,给人一种安心宁静的感觉。
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舍不得离开大虞吧?不然……现在回去?”
沈惊澜眼底阴霾被这话吹散不少,拉着温若初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过来。”
温若初坐了过去,沈惊澜伸手就把人搂在怀里。
“以后跟着我吧,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声音很低,很动听。
温若初下巴垫在沈惊澜宽厚肩膀上,难得沈惊澜说了一句情话,还挺好听。
日后沈惊澜做了皇帝,她就是皇后。
可以依靠男人,却不能完全依附于男人,只有自己手上掌握绝对权利,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孩子,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女皇私下和她说过的话,她也记在了心里。
忽然想起来书中沈惊澜归国,雍国皇室百般阻拦,抵达都城当天就遭受冷脸,一个皇子回国,连个像样住的地方都没有。
温若初是被沈惊澜“偷”出来的,沈惊澜说过大虞和雍国之间不会因此事生乱,也不知道沈惊澜用了什么方法。
但她这么出来去雍国,好说不好听,雍国那些人指不定会拿此事攻讦她和沈惊澜。
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留在雍国的理由。
上官东窗事发之后,女皇赏赐燕郡给她作为属地,燕郡无论在地理位置还是富庶程度,都强于刚刚划归到大虞的边境三城。
她想拿燕郡换边境三城,以特使的身份留在雍国,谁也挑不出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沈惊澜已经绑定在一起,沈惊澜的利益就是她的利益。
临傍晚,使团到达边境禹郡修整,打算明日一早继续走。
温若初独自待在房间,写了一封信给女皇,拜托店小二送到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