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是第二天才去的医院。
当时乔颜已经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了。
但毕竟刚从鬼门关那边走了一圈儿回来，她的脸色看上去还是一片苍白，整个人瘦弱的就好像是一张薄纸。
月嫂倒是很快见到了陆湛，也立即直起身叫了他一句。
听见声音，乔颜这才慢慢转过头来。
她的眼睛里也是一片血红。
但看着陆湛时，眼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只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来了？”
陆湛看着她没说话。
乔颜又继续说道，“你妈妈将我的孩子带走了。”
“我知道。”
陆湛回答。
这道声音落下，乔颜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知道……你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做，是吗？”
“你希望我做什么？”陆湛问，“你之前就应该知道，等你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不可能会容忍你的存在。”
“为什么？我是孩子的母亲！是陆宸之前的妻子！我拼尽性命生下了他的血脉，她凭什么容不下我？！”
乔颜的话说着，牙齿也慢慢咬紧了。
但下一刻，陆湛却是说道，“因为她不仅是陆宸的母亲，还是个妻子。”
乔颜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准备反驳的时候，陆湛却突然看了她一眼。
那轻飘飘的眼神，却是让乔颜突然愣在了原地！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的意思是说……”
陆湛没有说话。
但这份沉默，已经给了乔颜答案。
乔颜张了张嘴唇，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和声音都无比空白干涩。
“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最后，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这个问题倒是让陆湛一顿。
然后，他看向她。
乔颜的牙齿慢慢咬紧了，那看着他的眼神中，也慢慢渗入了一些恨意。
陆湛知道那些恨意是因为什么。
在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他才说道，“从你上次刚怀孕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原本是想要让乔颜将孩子处理掉的。
因为当时，他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样，以为那是王默的孩子。
当时的王家已经被他收拾了，她和王默的婚礼也不可能继续，所以将孩子处理掉，是最简单快捷的做法。
但一向对他们这些事情不管不问的他父亲，却在那个时候进行了反对。
他直接反驳了陆湛的意见，还专门派了人去照顾乔颜的生活起居。
有一次，陆湛看见了他和乔颜的谈话。
虽然对话中没有明确指出他们的关系，但陆湛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父亲那样温柔的语气了。
事实上，这样的温柔，他从来没有在陆湛的面前展现过。
在陆湛的记忆中，他总是很忙碌，每天回到家里，会提起的儿子也只有陆宸一个而已。
等陆宸去世后，他的冷漠就越发明显了，有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回家。
陆湛知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或是露水情缘，或是养上一段时间。
他觉得厌恶恶心，却从来不多言。
直到这一天他发现，原来他和乔颜竟然也有过。
而乔颜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可能是他的。
这一认知让他对他父亲越发厌恶了。
连带着那个家的每一次的呼吸，都让他觉得窒息和恶心。
“我……我不是故意的！”
此时，乔颜也看见了他眼底里的情绪。
她立即解释说道，“那一次，我们都喝醉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我当然知道那是你的父亲，还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姨父，陆湛，我怎么可能……”
乔颜的话还没说完，却正好对上了陆湛的眼睛。
那眼神，让她的心头不由微微一颤！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早就知道，却保持着沉默，这次对我不管不问，也是对我的报复，是吗？”
“不是。”
这次陆湛倒是回答的很快。
乔颜抬起头来看他。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陆湛却告诉她，“其实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也跟我没有关系。”
“只要不牵扯到我，我都不在乎。”
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情绪，一如他的眼眸。
乔颜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气都被一点点抽离干净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嘴唇在轻轻颤抖着。
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湛一直都是这么看着她的。
——就好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陌生人。
可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明明……从小一起长大。
小时候，他还会跟陆宸一起护着自己。
他们的感情是那么好……
“你要是想要孩子，那就去跟陆家抢。”
最后，陆湛告诉她，“但我帮不了你，我也不想见到那个孩子。”
“至于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想爱护还是折腾，我无法干涉，也不想干涉。”
“以后，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话说完，陆湛已经干脆地转身。
那决绝的背影，仿佛……再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乔颜的牙齿忍不住咬紧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再也不会有人对她心软了。
也不会有人原本护着她。
而她的手上，也再没有……一分筹码。
“我想要一笔钱。”
突然，乔颜说道。
她这句话倒是让陆湛的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他转过头。
乔颜看着他，说道，“只要你给了我这笔钱，孩子……我可以不要，我甚至可以离开衡城，再也不回来。”
她的声音嘶哑，眼神中却是一片的决绝。
陆湛在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这才问，“你想要多少？”
“一个亿。”
“那你去跟陆家要吧。”陆湛直接说道。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我将孩子生下来，你会负责赡养的吗？我现在不要孩子了，只要一笔钱，你也不想给吗？！”
陆湛停步，转头看了看她后，这才说道，“我会给你五千万，剩下的你去跟陆家要。”
“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