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装作为难,
“怕是会打扰他老人家休息,还是改日好了。”
她朝玲珑使了下眼色,玲珑会意,
“奴婢这就吩咐他们将礼物搬下来。”
玉婉颔首微笑,
“带了些礼物孝敬姜医祖……姜夫人,姜医祖收我为徒的事,您知晓吗?”
姜夫人当然知晓。
只是……
她也知晓丈夫姜院首脾气古怪,心胸狭窄,自家子孙不重用,无法继承姜医祖的衣钵,丈夫为了维持姜家声望煞费苦心。
“妾身听说了。”
姜夫人没有再往下说。
她明白只要姜家默不作声,不将此事宣扬出去,旁人问起时,他们不否认,不承认,淡而处之,玉婉一名女子拉不下来脸自吹自擂。
“这些药材还请姜夫人替姜医祖收下,此乃皇上的赏赐,我带来孝敬我师父,给师父拜个晚年,祝师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玉婉侧身福了福。
姜柔娘突然开口,
“祖母,曾祖父派人请郡主过去。”
姜夫人突得瞪大双眸板起脸,但很快她面色如常,
“郡主,里面请。”
玉婉跟着姜夫人往府里走,
“劳烦姜夫人带路。”
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姜柔娘的母亲姜三奶奶忍不住数落女儿,
“你竟敢撒谎!看你祖母回来不罚你!真是胆大妄为!”
姜柔娘忽地眼圈通红,
“要是罚我能罚出一门好亲事,我甘愿受罚。母亲!郡主是曾祖父的关门弟子,她就是半个姜家人,往后若是能带着我们姐妹几个拜见长乐公主,参加淑女们的宴请,我们姐妹几个还愁没有好亲事。何必上赶着求杨家,让人家怼回来,丢尽脸。”
姜柔娘又羞又恼,带着哭腔跑回房。
其他女眷纷纷散开,各自回了院子。
六岁女童姜顺娘的母亲姜五奶奶走到姜三奶奶身旁,
“三嫂,柔娘的话说得在理。郡主何等尊贵,她往后可是定国公府的女主人。咱家要是能结交上,何愁不能为柔娘顺娘,家里的几个姑娘谋个好出路。何必要上赶着舔杨家。哼,没高中呢,就敢瞧不起人,看不上我们柔娘,呸,也不看看吃得谁家的米,住得谁家的院子。真不知二姑奶奶怎么想的!一点都不心疼娘家的姑娘们!”
她口里的二姑奶奶是姜夫人的二女儿,嫁给了姜夫人的侄子,如今跟着丈夫在邓州生活。
她丈夫是个八品官,官虽小,但在小地方就是天,有实权。她大儿子在余杭给贵人做幕僚,两个小儿子更有出息,好几个夫子预言,儿子来年科举,定会榜上有名。
姜柔娘到了说亲的年龄,但高不成低不就。
杨家是姻亲,家里富裕,儿子有出息,姜夫人动了心。
但没想到,女儿来信说不想让婚事耽搁孩子仕途,要让孩子们有了功名再说亲,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还命下人在外面偷偷寻宅子,想要过完年搬出姜家。
两位杨家少爷身边的小厮更是严防死守,不让一个母鸟飞进公子的院子里。
一副好似姜家姑娘们非得要勾引杨家少爷的模样。
气得姜夫人头昏目眩。
姜三奶奶和女儿柔娘更是想起来就要哭一场,气得死去活来,真是奇耻大辱。
“我也不忍心柔娘远嫁。真是谢谢二姑奶奶心疼娘家姑娘们。五弟妹能否借五娘子一用,眼看晌午了,不好怠慢郡主,让她做几道药膳给郡主品鉴可好?”
“那是她的荣幸!”
姜五奶奶忙吩咐着下人,“快去,让五娘去厨房做药膳。”
口气轻慢,好似姜五娘不是她的庶女而是她的下人。
玉婉跟姜夫人走到花园,见姜医祖正在花园遛弯,她忙跑上去,
“师父,万福。”
姜医祖不太高兴,
“你怎么才来?”
玉婉直言不讳,
“见您比见皇上还复杂。”
姜医祖捋捋胡须,
“东把头有个狗洞。”
“堵上了。”
玉婉比划了一下,“太小了,冬天穿得厚钻不进来。再说,我进来,姜院首报官怎么办?您看他一见我,他就黑脸。”
姜院首从花园另一侧走过来,站在姜医祖身后。
姜夫人淡笑,
“老太爷,郡主送了您好些名贵药材,都是宫里的赏赐。”
她提醒姜院首莫要再跟玉婉起争执,惹皇上不快。
“拜见郡主。”
姜院首颔首抱拳算是对玉婉打招呼。
玉婉福了福,
“姜院首过年好。”
玉婉心中更加笃定,走姜夫人这条路行得通。
姜夫人擅自带她来见姜医祖,姜院首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对自己态度和缓不少。
在姜院首心中,姜夫人有分量。
玉婉陪着姜医祖在花园转了两圈,
“师父,这秃了吧唧的,有啥好看的。”
姜医祖撇嘴,
“出不去呀。人年纪大了,吃饭撒尿都得有人照顾,得听人家的呀。要不就是老来嫌,嫌弃的嫌呦。我得听话,要不把我放屎坑里泡着,哎呦……”
玉婉明白,跟她想得一样。
姜医祖被姜院首“软禁”了。
她回头看了眼,姜院首面无表情,姜夫人则有些尴尬。
玉婉淡笑,
“师父,别不知足,要不是姜院首细心心照顾你,把你当小宝宝似得疼爱,你能如此康健吗?人家也是三品官,也有一堆事,太医院的事,家里的事,儿孙的事,能一点都不忙吗?人家全放下来不管,仕途也不要了,家里的事全交给姜夫人劳累,天天一心一意照顾您,您这么说,多伤姜院首的心呀。”
“哼!”
姜医祖胡子翘得老高,“我是他爹,照顾我应该得。”
“是是是,您老最有福气,姜院首天一第一孝,都是您教得好。您医人还医心啊!厉害,厉害!”
姜医祖捋着胡子,
“接着说。”
玉婉竖起大拇指,
“儿媳妇也好,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姜医祖斜眼看她,
“你刚才还说我家花园秃了吧唧,好什么好……”
玉婉忍不住哼了声,
“师父!我知道你想讹我给您修花园,但冬天……花园都是秃的……除非有暖房……但我银子有限……我得赚银子,你能不能给我些小药方,那种一粒就能治病的丸子,让我赚些银钱……”
姜医祖摇头如拨浪鼓,
“我有一吃就死的,你要不要?”
玉婉嘴角一抽,
“不用了。”
一老一小除了斗嘴,就是说闲话。
姜夫人不经意瞥了一眼姜院首。
她早就说,不要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有几个女子会对枯燥的医术感兴趣。
姜院首垂下头,态度不似往前那般强硬。
下人在姜夫人耳边轻语几句,姜夫人起身上前,
“老太爷,郡主,快到晌午了,膳食已备好……”
“哎呦!”
玉婉突得大叫,
“师父,我忘了一件大事,今日定国公来我家做客。我想出来看看你就回去,现在这么晚了,定国公会不会觉得我无礼……你能陪我回家,跟他解释一下吗?”
原来如此,不是为了学医,要秘籍,而是让姜医祖帮承恩侯府开府做脸面。
姜院首夫人二人互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