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寺庙男女听经都各分两堂。

    凌曦对听经一事,深感好奇。

    她随着众人进了大殿,只见正中供奉着一尊巨大的佛陀金身,宝相庄严。

    那佛陀低垂着眼帘,似在俯瞰众生。

    慈目之下,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

    莲花座下,蒲团整整齐齐摆放。

    众僧盘膝而坐,手持法器。

    她目光一扫,没见到傅盈秀与谢昭昭,反倒瞧见了贺家女眷,只不过位置靠后了些。

    “咚——”

    一声悠扬钟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她随着众人跪在了蒲团之上。

    “南无阿弥陀佛……”

    低沉的诵经声,回荡在大殿之内。

    先是《阿弥陀经》,而后又是《大忏悔文》。

    凌曦垂眸,听着这庄严的诵经声,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梵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消散。

    凌曦暗中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这古代的蒲团也忒硬了,硌得慌。

    她缓缓起身,却见一个身着青衣的丫鬟匆匆走进殿来。

    那丫鬟朝她行礼:“凌小娘,我家郡主有请。”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凌曦上下打量她一眼。

    大户人家丫鬟小厮的衣裳都会有些许差别。

    这人身上的青色衣裙,与方才银蝶身上那件,是一个制式。

    莫非是谢昭昭探望完老太君,便派人来寻她玩?

    秦氏面上刷地一沉,嘴角紧抿,一脸的不悦。

    又是谢家,又是谢昭昭!

    她刚要出声斥驳,便听沈老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既是郡主相邀,你便去罢。”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同郡主一道逛逛这白马寺,散散心也是好的。”

    沈老夫人慢悠悠补充,语气和缓。

    秦氏嘴唇翕动几下,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凌曦福身一礼:“多谢老夫人。”

    说罢,便随着那青衣丫鬟,款款而去。

    大殿内,贺夫人正扶着贺老夫人起身。

    贺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寻着明阁了吗?”

    贺夫人摇摇头,一脸无奈:“那臭小子,又不知哪去了!”

    贺老夫人眼皮微抬,又缓缓落下,目光扫过这大殿内的一众世家夫人与贵女。

    最终,只是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另一边,男客厢房内。

    席秋娘躲在内帘后头,心“砰砰”直跳,眼瞅着沈晏从外头迈入。

    今日,她可是有备而来。

    她备了件轻红纱,趁着众人听经,偷偷摸摸溜到表哥房里换上。

    她悄眯眯从帘子缝儿往外瞅。

    沈晏就坐在那儿,身姿挺拔,跟棵青松似的。

    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似在闻着茶香,尔后轻啜了一口。

    席秋娘心头一喜。

    成了!

    那水里,她可是下了料的!

    刘强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这可是艳秋那贱人费了大力气弄来的好东西。

    保管让男人化身成饿狼,见着女人就扑!

    想想就让人脸红心跳!

    她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要稳住!稳住!

    等药效发作,她再出去。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看沈晏还怎么拒绝她!

    她要做那人人艳羡的贵妾!

    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踩凌曦那个小贱人几脚!

    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观山院里真正的女主子!

    到时候,自己定要斜睨着她,用最轻蔑的语气吩咐她候在内室门外跪着。

    凌曦屈辱又不敢反抗,那张艳色小脸涨得通红模样……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舒坦、畅快。

    她要让凌曦亲眼看着,亲耳听着,自己是如何与表哥搂在一处……

    最好,声音再大些。

    叫得再媚些!

    一想到这儿,席秋娘只觉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避火图上的描画,都细细地演练一番。

    她又忍不住从帘缝里往外瞅。

    只盼着,药效快些发作!

    只见沈晏放下茶盏,眉峰微皱,似乎有些热。

    他不耐地伸手扯了扯襟口。

    药效这么快就上来了?

    她心中暗喜。

    突听“哐当”一声!

    席秋娘心头一跳。

    沈晏竟将茶盏摔了!

    碎瓷片儿崩了一地,茶水四溅。

    他这是……发作了?

    席秋娘心头狂喜。

    刘强果然没有骗她,这药果然是好药。

    只见沈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步子有些踉跄,身形不稳。

    席秋娘整了整衣衫,扶了扶鬓角,摆出一个最妩媚的姿态,款款走了出去。

    “表哥……”

    她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正要伸手扶他,却碰了个空。

    席秋娘抬头,撞入一泓寒潭深水。

    男人眼神冰冷,如出鞘利刃!

    哪有半分迷乱之色?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晏这眼神,分明是清醒得很。

    刘强不是说,这药效霸道,沾之即发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沈晏冷冷看着她,薄唇轻启,声音比那数九寒冬腊月风还要冷上几分。

    “这茶,你动的手脚?”

    方才还热烘烘身子,此刻却如坠冰窖,冷得她直打哆嗦!

    他……他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喝了——

    “表哥你说什么呢?”

    席秋娘慌了神,声儿都变了调,娇滴滴的嗓音带上了一丝尖利。

    她飞快瞟了一眼那摔碎的茶盏。

    杯盏碎片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那溅在地上的茶水蜿蜒着,向四周伸展着……

    他没喝!

    方才那轻啜的姿势,难道……只是做做样子?

    席秋娘心凉了半截。

    那药粉明明无色无味,刘强那厮拍着胸脯保证过的!

    他是如何发现的?

    “这药,你哪来的?”

    沈晏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眸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席秋娘。

    他方才一踏入,便觉得不对。

    故意留了澄心在房门外守着。

    直到他端坐下来,倒茶执杯,那股子熟悉的味道又充盈鼻尖!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可是京中禁药,仙船渡。”

    席秋娘浑身一颤,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动弹不得。

    禁药?

    怎、怎么会是禁药?

    依大恒律,凡用禁药者,买卖双方,皆脊杖二十罚千两。

    席秋娘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没站稳。

    刘强那厮,不是说……这药只是让人情动难耐吗?

    那二十棍子下去,她这娇滴滴的身子骨,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别说嫁进高门当贵妾,就是普通人家,也不会要一个受过刑的女子!

    她心头乱成一团麻,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闪躲,再没了先前的妩媚模样。

    “我,我不知道……”

    “是刘强,是刘强给我的!”

    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拼命摇头,急切地把刘强推了出去。

    “表哥,我真不知道这是禁药,我一个内宅女子,哪里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