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贺老夫人眼中又浮起一抹异色:“是喜,也非喜。”
贺夫人也在一旁点了头。
毕竟是贺明阁娶正妻,本想着亲事要办得风光热闹,精细周全,如今席姑娘却有了身子……
这亲事只能快。
“母亲,您看这……”贺夫人试探着问。
贺老夫人眼皮微垂,看不清神色:“这事儿急不得,也缓不得。”
贺夫人一愣:“您的意思是”
贺老夫人摆摆手:“将周老请来,给席姑娘好好瞧瞧。”
“这……”贺夫人迟疑了。
沈家府医贺府不信,还要再派个大夫去诊脉?
“怕什么?”贺老夫人冷哼一声。
“她既想进我贺家的门,就得守我贺家的规矩!”
“至于亲事,礼数上微有不周也无妨。”
“再拖下去肚子大了上轿,反倒扫了两府颜面!”
“沈家那边都是明白人,会体谅的。”
周老提步迈进沈府,这是他第二次踏入这高门大院。
药童背着药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沈老夫人对贺家这番举动倒没显出不悦。
毕竟席秋娘肚子里揣的是贺家的骨肉,人家紧张些,也是情理之中。
秋芜院内,静得落针可闻。
周老的手指搭上席秋娘腕间,眉头渐渐皱起。
他捻着胡须,细细感受脉象。
当时那一丝异样,竟是真的!
半晌,周老收回手。
翠儿急切上前:“大夫,如何了?”
周老捋捋胡须,缓缓开口。
“小姐身子还算康健。”
“若是能悉心调养,这胎便能瓜熟蒂落。”
席秋娘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肚子里这块肉,再怎么说也是贺家的种,自己身份再低微,也终究流着贺家的血,他们自然会重视几分。
周老叮嘱道:“胎象不稳,小姐千万莫要动气,也勿再伤着,否则便是华佗再世,孩子也保不住啊!”
翠儿在一旁连连点头,恭敬地将周老送出门,又急匆匆折返回来。
“小姐,奴婢听说,贺家那边来了嬷嬷,说是……想将亲事提前……”
翠儿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下去。
“这般仓促,好多东西都来不及置办,小姐的嫁衣,怕是都来不及绣了呢!”
席秋娘缓缓抚上小腹,指尖轻轻摩挲。
女子出嫁,原是一生中最要紧的事,可她没得选。
要么,挺着日渐显怀的肚子,在众人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中上轿拜堂。
要么,就趁着肚子还没大起来,仓促嫁入贺府。
她抚着小腹的手指,蓦地收紧。
贺家与沈家,绝对会顾及颜面。
她自己,更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只能将就着,先进了贺家的门再说。
周老离开没半日,贺家那边就有了动静。
一个姓毛的婆子,带着二个丫鬟进了秋芜院。
说是奉了贺老夫人的命,来“照顾”席秋娘,直到上轿那日。
“席姑娘,老夫人特意吩咐了,让老奴来伺候您,直到您嫁入贺家。”
毛婆子脸上堆着笑,眼角却闪着精光,上下打量着席秋娘。
话虽说得客气,可那眼神,却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
身后丫鬟们,捧着一堆的盒子,里面尽是些补品、药材。
“劳烦嬷嬷了。”
席秋娘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淡淡回了句。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贺家这番作态,哪里是真心待她?
还不都是为了她肚子里这块肉!
若不是怀着身孕,只怕贺家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想到这,席秋娘抚着小腹的手,不由得更紧了几分。
这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必须保住!
无论如何,也要保住!
毛婆子眯缝着眼,视线落在席秋娘平坦的小腹上,笑意更深。
“姑娘安心养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
……
观山院
凌曦正悠闲地翻着话本子,听到晚照传来的消息,刚开始没有作声。
尔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以为自己幻听。
“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瞪大眼睛:“谁有了?”
晚照垂首,恭敬重复:“表小姐有了身子,千真万确,贺府也请了大夫来诊过了。”
凌曦一脸震惊,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愧是小说世界,一次中标。
而且席秋娘受了三十杖啊!
整整三十杖!
这胚胎的质量,堪比小强。
晚照顿了顿,又补充:“贺府还派了人来,一个婆子,带俩丫鬟,说是要伺候表小姐,直到上轿。”
凌曦翻书的手指一顿。
古代人对子嗣,果然看重。
什么出身,什么学识,统统不重要。
实在不行,抱到老夫人或者正房夫人膝下养着,亲自教导,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凌曦放下话本子,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软枕上。
自己还是躲远点好。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
在席秋娘上轿之前,她绝不靠近秋芜院十丈之内!
万一呢?
磕着碰着,谁说得清?
到时候,屎盆子扣下来,她找谁哭去?
“这事儿,公子可知晓?”凌曦抬眼问。
晚照点点头:“府上都传遍了。”
尔后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只是老夫人下了死命令,不得外传。”
凌曦没再说话。
也是。
这种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未婚先孕,有损清誉。
这要是传出去……
沈贺两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凌曦心里冷笑。
面上却不显颜色,只淡淡的继续低头看书。
仿佛这事儿,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晚照轻手轻脚退出主屋,掩上门。
澄心在外头,负手而立,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见她出来,他头也不抬,眼皮微掀:“什么反应?”
晚照一愣,才回过神,他问的是凌曦。
“没什么反应,就问爷是否知晓。”
澄心眉梢一挑:“没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
晚照点点头:“没了。”
澄心倒是有些意外。
这凌小娘,远比他想象地要沉稳。
他还真怕对方想不开,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掺和席秋娘那摊子烂事。
就这么风平浪静过了几日。
这天,凌曦从郁楼回来,才走过沈府游廊,便听有人唤她。
“凌姑娘,是凌姑娘吧!”
话语中有些许激动。
凌曦转眼,一个穿着暗黄色褙子的婆子,正笑着朝她走来。
“你是?”
凌曦上下打量她一眼,这人,眼生得很,好像不是沈府中人。
这穿戴,也不像哪房的管事妈妈。
那婆子见凌曦没认出她,也不恼,笑意更深。
“凌姑娘不认识奴婢啦?”
“也是,也有小半年未见了,奴婢是贺老夫人身边的毛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