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秋娘笑着应了声“是”,又转头吩咐翠儿:“去,搬个凳子来,让嬷嬷陪我说说话儿。”
翠儿脆生生应了,麻利地搬来个绣墩。
毛婆子也不推辞,一屁股坐下。
横竖在这沈府也没旁的事,除了熬药、伺候席秋娘漱洗,倒比在贺府清闲不少。
席秋娘先是状似随意问了几个关于贺府的问题,无非是些规矩、作息之类的琐事。
这些又不是什么秘密,毛婆子捡着能说的,一一答了。
反正席秋娘早晚要入贺家的门,早些知道这些,也没什么不好。
问了几句,席秋娘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嬷嬷,凌姑娘在贺府时……是个什么模样?”
毛婆子下意识开口:“这凌姑娘,进退得宜……”
话到嘴边,猛一顿。
她眼神闪了闪,飞快睃了席秋娘一眼,见她只垂眸把玩腰间玉佩,似没留神,这才暗松口气。
“……知书达礼,是个好姑娘。”
席秋娘眼皮子都没抬,只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是啊,她可是个顶好的。”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些别的。
回到秋芜院,毛婆子去看药,身影刚消失在门边。
席秋娘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神冷了下来。
“翠儿,你差个人去探一下凌曦的家邻。”
“方才那毛婆子说,那姓凌的像换了个人似的?”
翠儿一惊:“姑娘,如今您怀着身子,即将嫁入贺府,别再生事端了!”
急急劝着,声音都带了颤。
席秋娘横了翠儿一眼。
“叫你去你就去!”
“别以为你的卖身契在老夫人手里,便能忤逆我!”
她冷笑一声,眼底一片冰寒。
“自入沈府,你便一直服侍我左右,怎么,那姓凌的入了府,你胳膊肘便往外拐了?”
翠儿“扑通”一声跪下,头死死抵着地面,声音发颤。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席秋娘居高临下睨着她,眸中尽是轻蔑。
语气阴恻恻的。
“若是我走了没将你带走,你猜沈府的人会如何想?”
“连伺候多年主人都不要的丫鬟,你还能在沈府有好日子?”
翠儿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深知席秋娘的手段,这番话绝不是吓唬她而已。
“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办!”
另一边,贺府。
“我不去!”
贺明阁摔了茶盏,面庞因怒气扭曲。
贺老夫人手中拐杖“咚”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响。
“由不得你!”
老夫人死死盯着贺明阁,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威严。
“无论愿意与否,明日都得去!”
声音不大,威慑力十足。
贺明阁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却不敢再顶撞。
贺老夫人缓了缓语气,声音低沉。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便罢了……”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贺明阁。
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刮得他心底发毛。
“既是贺家子嗣,走这一遭,也是向沈府昭示,贺家对这胎的重视!”
贺明阁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知道了。”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不甘,不愿。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凌曦的容颜。
沈府……
贺明阁想起白马寺,凌曦安静地坐在禅房里。
脸上震惊,错愕,而后,归于一片沉寂。
她垂下眼眸,长睫掩盖住眸中情绪。
那模样,分明是伤心了!
贺明阁心中一动,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不可察弧度。
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肯定的。
否则,怎会如此?
贺明阁心中烦闷散去些许,竟生出几分隐秘期待。
明日。
对,明日若能相见……
他定要好好同她分说清楚。
他心里只她一个!
至于席秋娘……
不过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