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您这是……要徇私包庇?”
沈晏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平稳无波。
“方才宫女说,匣子曾摔落在地。”
“珠玉四散,难保没有滚至角落,一时未寻到。”
他语速不快,条理清晰。
“殿下不先派人仔细查找失落之处,反而急于搜身。”
他目光淡淡扫过祁照月:“未免太过武断。”
祁照月被噎了一下,脸色微变。
沈晏是父皇心腹,又是太子伴读,他的话,分量极重。
她眼珠飞快一转。
随即,换上一副恍然的浅笑:“晏哥哥说的是。”
“哎呀,瞧我。”她轻拍额头,“金珠乃是贡品,骤然遗失,本宫一时心急,倒是考虑不周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转向那伏跪的宫女,吩咐道:“去!”
“带几个人,去方才撞到的地方,给本宫寸寸都找仔细了!”
那宫女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应是。
“是!奴婢遵命!”
她慌忙爬起,带着几个人匆匆退了出去。
花厅里,气氛稍缓。
祁照月冷冷瞥了凌曦一眼。
那眼神,淬着冰,带着毒。
小贱人……
她在心里暗啐一口。
且让你再得意片刻。
傅简堂手中的玉骨扇不紧不慢地摇着。
脸上哪有半分担忧之色,倒像是等着看一出好戏。
陶家姊妹紧攥着手帕,目光担忧地胶着在凌曦身上,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没多会儿,那宫女去而复返,脚步踉跄。
喜姑不等她站稳便问:“如何?”
宫女扑通跪下,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寻着。”
“可曾找仔细了?!”喜姑拔高声音,带着威吓。
宫女脸色惨白如纸,用力点头:“找……找仔细了!寸寸都翻遍了!”
她喘了口气,又补充:“白大人的人,也将各处厢房都搜过了,确是不见金珠踪影。”
祁照月的目光,利箭般再次射向凌曦。
她却扭头,看向沈晏,语气陡然变得恳切又凝重:“晏哥哥。”
“南洲贡品,非同小可,事关国体。”
“如今金珠杳无音信,若寻不回,你我,在座诸位,谁都脱不了干系!”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众人心头。
“还请晏哥哥,以大局为重。”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凌曦下意识地,往沈晏宽阔的脊背后面,微微缩了缩。
那动作,带着几分怯意,几分依赖。
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分明是——心虚!
那鹅黄衫女子像是得了信号,噌地站起身!
声音尖利:“沈大人这般护着是何意?”
“分明就是这贱婢见财起意,将那金珠偷偷藏匿了。”
“若非如此,她为何不敢坦坦荡荡让人搜?”
“搜一搜,不就真相大白,还她‘清白’了?”
一直看戏的傅简堂,此时却慢悠悠站了出来。
玉骨扇轻摇。
“事到如今,看来也只有搜身,才能证清白了。”
祁照月掠过一丝喜色。
傅简堂话锋却是一转,扇子轻敲掌心。
“不过嘛,要搜,自然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搜。”
“如此,方显公平。”
祁照月眼风扫向喜姑。
喜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祁照月嘴角微勾,面上却是一派公允。
“傅大人所言甚是。”
“也好。”
省得落人口实,说她处事武断。
其他人倒也无异议。
恨不得早早地证明自己清白。
很快,女宾在花厅内,男宾在花厅外,分别搜身。
宫人拉起几道厚重的帷帐,隔出空间。
轮到凌曦。
她身形微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那鹅黄衫女子刚被搜完身,正理着外衫,不屑冷哼:“抖什么?若真不是你偷的,怕什么搜?!”
凌曦嘴唇抿得死紧,没吭声。
只是双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衣襟。
指节泛白。
上首,祁照月端坐不动,凤眼微眯。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将底下一切尽收眼底。
宫女上前,伸手就要探来。
凌曦猛地一缩,像是受惊的兔子。
“姑、姑娘轻些,我……我怕痒……”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显而易见的怯懦。
那宫女面无表情,手上动作却半点不慢。
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粗鲁。
她将凌曦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手顿住。
宫女脸色微微一僵。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随即,不信邪似的,又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再摸了一遍!
喜姑眼尖,察觉不对:“怎么回事?”
那搜身的宫女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
对着喜姑,摇了摇头。
怎会?
喜姑低斥一声,挥手:“退下。”
她亲自上前,眼神在凌曦脸上溜了一圈。
啧,这张脸,确实勾人。
身段儿也是,不多一分肥,不少一分瘦。
难怪能攀上沈侍郎那高枝儿。
手指带着几分不客气,在凌曦身上游走。
从发髻到衣领,从腰带到裙摆。
细细捻过每一寸布料。
眉头越锁越紧。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喜姑不信邪。
手指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又搜!
角角落落,衣缝褶皱,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还是没有!
喜姑眼神一厉。
“外衫,脱了!”
语气不容置疑。
凌曦指尖微颤,咬着下唇,依言褪下外衫。
只余一身单薄中衣。
“再脱!”
“这位姑姑,其他姑娘都未——”陶婉如一直在外候着凌曦,听到这里着实忍不住,掀了帘儿。
虽说这帐幔是将几人隔开了,可也不甚严实。
“若是金珠寻不出来,你可担得起?”喜姑厉色道,“脱。”
凌曦递给陶婉如一个安抚的眼神,“无事,你出去吧!”
她倒是真无所谓,在现代也会穿着比基尼去海边。
但她仍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慢慢地解开中衣的带子。
直到只余一身小衣……
花厅外日光正好。
几缕金光斜斜射入。
穿透薄薄的衣料。
女子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
喜姑盯着那光影下的轮廓,脸色铁青。
连小衣的边缘都仔细摸索过。
连金珠的影都没瞧见。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穿上。”
喜姑快步走到祁照月身边,在她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什么?!”
祁照月猛地拔高声音,又惊觉失态,忙压低了嗓子。
眼神几乎要将喜姑戳穿:“你可搜仔细了?!”
喜姑眉头紧锁:“回殿下,是奴婢亲自搜的,寸寸都摸过了。”
“那姓凌的身上,的的确确,没有金珠。”
祁照月心猛地一沉,指尖微微发凉。
“怎么会……”她开始焦急。
“莫不是那匣子倾翻时,掉在外头了?”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喜姑沉重地摇了摇头:“不会,奴婢看得真切。”
“而且,船舱里外都寻遍了……没有。”
两人沉默。
那可是南洲贡品!
价值连城是其次。
这邦交意义……
祁照月贝齿死死咬住下唇,渗出血丝。
完了。
她心里一个咯噔。
“我就不该听你的话!”她猛地转头,低声怒斥喜姑,“赌这么一出!”
“若是寻不到……”
她不敢想那后果:“邦交议事,南洲怎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