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厅男子,自觉地侧过身去。
毕竟是女子搜身,非礼勿视。
白浩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傅大人,收起你那京兆府尹的派头,别在殿下面前碍眼。”
傅简堂手中折扇摇摇,脸上笑意更深:“谢白大人夸奖。”
白浩脸皮一抽。
他夸他什么了?!
凌曦低着头,忍着笑。
傅简堂偶尔处事,不得不说,有点抽象,有点贱。
帐内一时安静。
只余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婆子先是搜了宫女。
她搜得仔细,从头到脚寸寸摸过。
然后又搜了喜姑,突然“啊”了一声。
唰!
所有目光,齐齐钉死在她的身上。
凌曦心头一跳。
搜到了?
婆子举起手中之物:“可,可是这个?”
众人视线,瞬间聚焦在她的指尖。
戒身金灿。
上面嵌着一颗浑圆的珠子,浓郁的金黄色泽,饱满莹润。
与祁照月发髻上那枚,别无二致!
全场,死寂。
傅简堂调笑道:“哦?身正不怕影子斜?”
宫女上前接过戒指,用帕子擦了,这才递给祁照月。
祁照月心中一沉,确是南洲金珠。
“殿下!”喜姑重重地跪了下去,猛地指向凌曦,“是她!一定是凌曦栽赃陷害!”
“定是她见金珠失窃之事败露,自觉穷途末路,趁着方才搜身时,偷偷塞到奴婢身上的!”
目光淬毒般,死死盯向凌曦。
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了她!
凌曦眉头微蹙。
这时候还不忘再反咬一口,定要将此事硬按在她头上是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迎上对方吃人的目光。
“难道公主身边的掌事姑姑,能跳过大恒律直接定人罪责么?”
“放肆!”祁照月猛地一拍桌案,直指凌曦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置喙本宫的人?!”
“殿下!”沈晏的声音骤然响起,目光迎上祁照月,“依大恒律,无证,便无罪。”
声音不高,却含着一股子冰碴子味。
花厅内众人齐齐瑟缩了一下脖子。
大气不敢喘一口。
程及玉端着茶盏的手都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祁照月胸口剧烈起伏。
她的晏哥哥,居然向着这个贱人!
方才南洲金珠遗失时都不见他如此焦急为自己寻找,如今却为这个贱人重声斥自己?
怒火烧得她几乎失去理智:“证据?!还要什么证据!”
目光如刀,剐向凌曦。
“定是方才宫女珠玉散落,这姓凌的假意帮忙捡拾,趁机偷藏了金珠!”
“况且,喜姑只搜过她一人!不是她,还能是谁?!”
“哦?”一道略带玩味的声音响起。
傅简堂挑高了眉峰:“本官便有几句话想问这位宫人。”
他折扇尖儿一转,指向宫女。
“你先前说,在船舱内撞倒了凌姑娘,尔后起身一同捡拾珠玉。”
他声音依旧闲适,眼底却锐利如鹰隼。
“本官问你,当时可曾当场清点过匣中物件,可有遗失?”
宫女身子一抖,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的衣料。
“回、回大人……并、并未……”
她当时只想快些完成公主交代的差事,那金珠就攥在手心里,并未放在匣中。
程及玉嗤笑一声。
他端着茶盏,慢悠悠地撇了撇浮沫:“揽月宫的人办事,竟如此毛躁?”
祁照月狠狠剜了程及玉一眼。
程及玉浑不在意地耸耸肩。
他爹可是侯爷,姑姑是当今皇后,他不怕。
傅简堂仿佛没听见他们的交锋,手中折扇轻敲掌心。
“既未当场清点,喜姑姑又是如何笃定,金珠是在宫人撞上凌姑娘之后,才遗失的呢?”
喜姑嘴唇翕动。
她张口欲言,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傅简堂继续道:“方才本官听几位姑娘闲聊。”
“这位宫人,可是将在场所有姑娘,都仔仔细细搜了个一遍。”
“若金珠当真在凌姑娘身上,这位宫人第一回搜查时……”
他拖长了尾音,视线在瑟瑟发抖的宫女和面色惨白的喜姑之间逡巡。
“又为何——没、有、搜、出、来、呢?”
“况且若凌姑娘想嫁祸,将金珠放到这位宫人身上最是合适。”
“毕竟,她可不知会被喜姑姑搜第二回。”
若非场合不对,凌曦便要为傅简堂的这番话鼓个掌。
真是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那被扇尖指着的宫女,早已是汗如雨下,摇摇欲坠。
对啊。
这话在理!
底下嗡嗡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谁人不知……殿下心仪沈大人……”
“莫不是瞧这位凌……”
“嘘——”
祁照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胸口都要气炸了!
她狠狠一记眼刀扫过去。
方才还交头接耳的贵女们,此刻纷纷低下头,噤若寒蝉。
喜姑心念电转。
今日有沈晏和傅简堂在,怕是动不了这凌曦。
不如……退一步,先保全自身要紧!
“罢了罢了!”白浩笑着站了出来,打着圆场。
他脸上堆着笑,冲祁照月道:“殿下,金珠既已寻回,您心里的大石也算落下了不是?”
又转向众人:“喜姑姑想必也是一时心急,难免失了分寸。”
“依下官看,待画舫靠岸后,这小贼便由衙门来寻。”
他看向凌曦:“至于凌姑娘受的委屈,让喜姑姑给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不等凌曦回答,他便转向祁照月:“殿下您看?”
祁照月瞪了一眼凌曦,咬牙切齿道:“便这样罢。”
凌曦看了一眼沈晏,又看了眼祁照月。
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没得选。
今日之事只能这般了结。
明明是祁照月设计害,却因为对方是公主,便只能将这哑巴亏吞下!
着实是太过气人!
喜姑闻言,忙不迭想顺着白浩给的台阶下。
她刚要屈膝朝凌曦行礼,口称“是奴婢鲁莽……”
“不够。”沈晏淡淡吐出两个字。
恩?
凌曦眨了眼,侧头看他。
他方才说了什么?
喜姑刚放下去半截的心,倏地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祁照月猛地转头看向沈晏,眼底是压不住的怒火和委屈。
“晏哥哥!”她声音尖锐了几分,“你还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