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遇面上依然平静无比，淡淡看向姿态极高的徐全。
朝中权臣王公能派对方前来一道之地担任监察，足见重视。
可再重视，又和程遇有何关系？
这里是涧南道。
是他程遇凭借手中绣春刀杀出威名的地方，那些王公大臣的名字对他毫无作用。
徐全听此却是挑起眉毛，丝毫不惧程遇之威。
他慢吞吞游山玩水一个月才到涧南道。
未曾休息便直接来找程遇，不是送给对方威胁的！
他带着呵斥的语气开口。
“诸位大人身居庙堂之高替陛下分忧天下之事。在这大乾王土，何处与朝堂有异呢？”
徐全瞪了程遇一眼，站起身展示出一身不阿正气。
“程千户啊程千户，你让我想起齐阁老评价的一句话，若没有铸剑山庄作为靶子，太过尖锐倨傲可要小心过刚易折。”
“哦？我过刚易折？”
程遇一听徐全这么说，露出疑惑的神色。
眼前之人身怀背景，莫名自信也算是可以理解。
而程遇不过是个无依无凭的锦衣卫。
可铸剑山庄一事。
他查出铸剑山庄谋害百万民夫的滔天大罪，亲自诛灭罪人。
无论如何都替大乾皇帝守住了黎民帝王的颜面。
替那些尸位素餐的废物盖上遮羞布，省得显出他们的无能。
江湖人抱着虚伪的侠义正道骂他凶恶残暴就算了。
大乾朝中的人。
也配指点他？
徐全露出不屑的笑容：“程千户年少有为，能为陛下和齐阁老他们分心是好事，可若太过不知好歹，那可就不好了。”
“你在清江府肆意杀戮江湖势力，私自动手对付铸剑山庄。差点铸下大错，要不是大人们极力支撑，恐怕要惹得江湖震动，大乾动乱。”
“这些，可都不是你一个千户该做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程遇走近。
锐利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出。
“若是真的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你就是大乾的罪人！”
“呵呵。”
程遇嗤笑一声；“我舍生忘死替大乾诛杀罪人恶贼，结果也成罪人了？”
“更何况我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兵，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有何问题？”
徐全摸了摸下巴一缕山羊胡子。
露出嘲讽的笑容。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种玩笑话你也信？”
“是不是罪人程千户你说了不算，我也说了不算，满朝诛公说了算！”
“我这么说，大人这下懂了吧？”
徐全义正言辞，丝毫不惧。
今日他便要让程遇知道。
从此之后的涧南道，到底谁说了算！
程遇在龙渊道杀的人再多，也只是乾帝手下的鹰犬。
君臣相交之间，区区一鹰犬若是不听话。
做鹰犬，最基本的便是忠诚。
这一点程遇很让乾帝满意，抛开生死喊着口号就是杀。
做到了忠诚，就还需要听话。
这一点上，程遇可就太过自作主张。
乾帝扬眉吐气之下自然不在意，可温和派的大臣想法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允许出现不听话的鹰犬！
若是出现了，他们有得是办法对付炮制！
程遇眼中闪过冷意，默默把手搭在了绣春刀上。
一个不过四品武者实力的家伙为何敢这么对他说话。
到底是何人给徐全的勇气？
“你很大胆，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徐全面对程遇六品内力的威势，依然保持笑意。
他很清楚。
程遇需要背靠大乾朝廷，只要不是个疯子，绝不敢随意动他！
“我知道程千户的事迹，程千户一样该知道我背后是什么。”
“齐阁老等几位大人那里，可是已经有不少弹劾你的奏折。”
“私自行动抄家，造下杀孽引起江湖敌视，抄家所得财富的去向，这些事可都等着程千户你交待呢。”
抄家所得从未上交！
程遇听了半天，终于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核心。
什么罪不罪都是虚的，和那些权臣没有实打实关系。
唯有抄灭铸剑山庄这极为富有的超级大宗，从中获得的利益将难以想象。
这才是他们会觊觎的东西。
可问题是。
程遇凭本事抄的家，凭什么要上交？
他眼神越来越寒。
“铸剑山庄等江湖势力为祸一方，家产财富全是搜刮民脂民膏所得，自然是要用于锦衣卫发展了。”
他的直白不加掩饰的回答。
锦衣卫抄的，自然是锦衣卫用！
徐全早知道程遇会这么说，背着手露出冷笑。
“这些问题程千户不必和我解释，咱们还是各司其职，完成陛下的旨意，查清庆王余孽踪迹。”
“另外，和涧南道江湖势力也要处理好关系。”
“这些才是程千户你需要考虑的事。”
他不需要彻底惹恼程遇，给予威胁便足以。
从今以后再敢私自杀江湖武者，惹得江湖不满，就要好好掂量后果！
江湖会声讨报复程遇，朝中权臣也会责备弹劾。
内外夹击可不好受！
徐全这些话，说得很有威慑力。
但在程遇这里却是显得很不合时宜。
和涧南道江湖势力处理好关系？查清庆王余孽踪影？
这些。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挑起眉毛露出古怪，伸向千锻冰雷绣春刀的手逐渐收回。
“徐监察最近才到涧南道？”
问这个做什么？
徐全昂着的头点了点，冷冷道：“我在宁湖道与故友游览名胜古迹三日，昨日星夜兼程赶路，今日正午到达便来找程大人。”
“怎么，程大人有意见？”
“我没意见。”
程遇看着徐全嚣张跋扈的样子，眼中的寒意彻底消失。
手也彻底不朝千锻冰雷绣春刀摸去。
只留下了忍俊不禁。
怪不得徐全说话就和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态度还如此自若，还以为遇到面如平湖之人。
原来是个糊里糊涂的小瘪三！
为何不惧？
因为他啥也不知道，无知给了他勇气，以为程遇不会杀他！
程遇露出释然的笑容，站起身行礼：“今后可就要靠徐监察照拂程某，向陛下和朝廷诸公表我之心了！”
他现在不想一刀宰了徐全，那样显得他心眼太小。
杀乾帝派来的监察这种事。
始终对于他这这敬职敬业的锦衣卫来说，不好。
现在正好。
让对方了解了解，涧南道半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知道一下。
自己都干了什么自取灭亡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