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初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差一点落下来。

    阿兄吃饭的时候总是习惯先给她夹菜,分别三年,这点微末细节,他都没忘记。

    “说起芋头酥,我就想起你们兄妹俩小时候干的好事!”

    文氏咯咯笑起来,“挽初小时候吃芋头酥吃多了会发热,可她偏又好这一口,饭桌上你父亲总不许你多吃,那次只给你吃了两块,你馋得不行,洛寒就跑去厨房给你偷了一大把,谁知还没送到你手里,就被你父亲叫去练武了,结果洛寒一个倒立,揣在胸口的芋头酥哗哗哗地往外掉,你父亲气得脸都绿了!”

    饭桌上大家笑作一团,连一旁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忍俊不禁。

    宋挽初吃了一口芋头酥,甜甜的,沉淀在心头的酸涩一下子就被冲淡了。

    她朝时洛寒扬眉一笑,却发现时洛寒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她身上。

    带着宠溺的微笑,一如往昔。

    饭后,大家吃了点茶果,文氏放下茶杯,心有余悸地问祁元钧:“大理寺这事算是了了吧,户部那些官员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了吧?”

    文氏不知道祁元钧的冤案是长公主一手操纵的,只以为是户部搞的鬼。

    舅舅本来神情放松自然,听到这话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出狱前,梁屿舟把事情背后盘根错节的真相都告诉他了。

    还说挽初只有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但他相信时洛寒一样可以保护挽初。

    这孩子对挽初的真心,他和夫人看在眼里。

    不管是当哥哥,还是当夫君,他都比梁屿舟强一万倍。

    祁元钧不想让夫人忧心忡忡,眉宇间的凝重很快散去,漫不经心地说:“不会再有麻烦了。”

    “我听说俞荣柏也出狱了?”

    文氏又问道,眉头嫌恶地皱了起来,“那小子一肚子坏水,不是说判了流放吗,怎么又改了,听说就只打了五十大板,罚了几个钱,就放他出狱了,实在不像是石大人的行事风格。”

    “哐当——”

    宋挽初的茶杯没拿稳,热茶泼了她一手。

    “挽初,小心!”

    时洛寒忙从她手中拿掉茶杯,接过丫头递来的手帕,擦拭宋挽初的手背。

    二人肢体接触的那一刻,宋挽初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不是她抗拒和阿兄有身体接触,而是碍于她现在的身份。

    一天没有拿到放妾书,她就只能继续当梁屿舟的贵妾。

    她的小动作令时洛寒的手僵了一下。

    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他用微笑掩饰尴尬,手离开,只把手帕留在了她手中。

    宋挽初的脸色发白。

    原来,舅舅能出狱,是梁屿舟向长公主妥协的结果……

    俞荣柏为长公主赚黑钱,长公主必定舍不得这个钱袋子被流放。

    两人的博弈中,各退了一步。

    俞荣柏不用流放了,俞慧雁也不用被俞敬年和继母冯氏逼着嫁给押解官当续弦了。

    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子,梁屿舟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救俞慧雁。

    宋挽初觉得自己真是又可悲,又可笑。

    梁屿舟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敢夜闯长公主寝殿,与她针锋相对,傲骨铮铮。

    可俞慧雁永远是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为了她,他愿意像长公主低下高贵的头颅。

    这件事,表面看是双赢。

    可宋挽初清楚,她在俞慧雁面前,输得彻彻底底。

    内心对梁屿舟的那一点感激,愧疚,矛盾,纠结,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