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初顿时失语。

    姨父姨母开明,但这样的话大约只是为了哄哄她,真要嫁女儿,肯定还是要找门当户对的。

    但这样的道理,不是她一个表姐该说的。

    她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退楚月盈,“你对他,根本就不了解,万一他是个薄情寡义,朝三暮四,冷心冷肺,还满口谎言的人呢?就像我先前嫁的国公府世子那样。”

    小姑娘情窦初开,情感经历还是一片空白,宋挽初无法跟她描述那种被所爱之人欺骗,伤到体无完肤的痛楚。

    楚月盈眨巴着清凌凌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宋挽初。

    她不明白,一向温淡柔和的大姐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激动。

    “姐姐,你好像对轻舟道长有很大的意见。”

    她不知道轻舟道长就是宋挽初口中的国公府世子梁屿舟,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去猜想,“你也不了解他,怎么能说他和那个凉薄无情的国公府世子一样呢?”

    宋挽初简直有苦难言。

    小姑娘一头坠入爱河,这个时候,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说多了,她反而厌烦,觉得你在故意泼她的冷水。

    宋挽初心生烦躁。

    剩余的路程中,楚月盈没再和她说话,嘟着嘴巴生闷气。

    少女的心事,羞涩又多情,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挽初姐姐分享,谁知第一个知道的,却是第一个阻挠的。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僵硬。

    到了松鹤观,楚月盈头也不回地跳下了马车。

    宋挽初看着小姑娘气哄哄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内心升腾起对梁屿舟的抱怨。

    松鹤观大门口,邱道长已经领着观里的道士,在门口迎接。

    只见他一身紫色道袍,庄重肃穆,白发飘飘,目光炯炯,宛若世外仙人。

    时洛寒看邱道长的第一眼,心中震撼。

    不用交手,他便看出此人是个绝顶高手。

    小小云州,竟然也藏龙卧虎。

    楚老太太笑容满面,对着邱道长合手行礼,“老神仙,又见面了,还要感谢你教出的好徒儿,他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

    钱氏下毒害宁氏,楚皓安给挽初送束腰带等肮脏事,自然不能在道观这样神圣清净的地方提起。

    楚老太太点到为止,邱道长心领神会。

    “轻舟有慧根,悟性高,又刻苦,老道只是轻轻点拨几下而已。”

    宋挽初并未在一众道士中看到梁屿舟。

    她微微松了口气。

    楚月盈东张西望老半天,没看到梁屿舟,掩饰不住的失落。

    打醮祈福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了日落。

    焚香,参拜,念经,静坐,一件一件事情坐下来,也很累人。

    傍晚,邱道长为楚家准备了一桌素宴。

    他是地位最尊贵的道长,楚老太太邀请他一同入席。

    “这位便是宋姑娘吧?”

    宋挽初愕然,抬眸对上邱道长的视线。

    老者笑容随和,目光如炬,却也慈霭可亲,并不会给人压迫感。

    “道长认得我?”

    邱道长神秘地笑了笑,“果然贵不可言。”

    楚老太太笑眯眯地打量着宋挽初,夸赞道:“挽初蕙质兰心,大方端庄,要是我的孙女就好了。”

    她心中稍稍遗憾,若是她和时洛寒没有婚约就好了。

    楚家优秀的男儿也不少,让挽初嫁入楚家,宁氏之后,便又有能干的当家主母了。

    突然,她脑海中电光火石,邱道长说挽初贵不可言,她莫名就想到了轻舟道长。

    两人身上,似乎有着某种相同的气质。

    楚月盈迟迟不见梁屿舟,有些按捺不住了,“道长,怎么不见轻舟道长?”

    邱道长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毛,眼角的余光从宋挽初脸上掠过。

    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他神秘莫测地眨了眨眼睛,“他呀,自然要忙他的事情。”

    楚老太太盯着孙女的眼睛,“小姑娘家家的,不要乱打听。”

    “祖母,我、我没有!”楚月盈有点心虚,“轻舟道长帮咱们家除了邪祟,我就是想当面感谢他一下。”

    楚老太太看着孙女羞红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今晚,还要在道观住上一晚,明早要上山观了日出,才回家。

    “感谢轻舟道长是我和你父亲的事,你一个姑娘家,怎好开口说这样的话?”

    楚老太太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两句,“你也好久没和我住了,今晚咱们祖孙俩住一起。”

    宋挽初知道,这是防着楚月盈晚上偷偷摸摸跑出去找梁屿舟。

    楚老太太看管她,宋挽初放心多了。

    饭后,小道士端来了茶点。

    一盘枣泥山药糕,放在了宋挽初的面前。

    不过是寻常糕点,她也没怎么在意,拿起来吃了一口。

    她愣住了。

    这味道……

    和京城寻香记的枣泥山药糕,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这里和京城相隔一千里,没有人能做出寻香记的味道。

    “这一道枣泥山药糕,宋姑娘觉得味道如何?”

    邱道长笑呵呵地问道。

    像是有人在她平静的心湖,投下一块巨大的石头,泛起阵阵涟漪,震荡着她的胸腔。

    她的口中突然变得干巴巴的,吃进去的那一口,甜中多了一丝苦。

    “味道极好。”她盛赞道,却是再也吃不下了。

    邱道长那双仁爱又睿智的眼睛,像是能洞察一切。

    “心意到了,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宋挽初没再出声。

    入夜,楚家男女老少,连同随从丫头仆妇等五十多人,在松鹤观住下。

    楚老太太格外关心宋挽初,特意让邱道长给她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宋挽初已经很疲惫了,南栀伺候她更衣洗漱,素月和另一个叫花穗的小丫头整理东西。

    突然,花穗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两眼泪汪汪的。

    “姑娘……奴婢……奴婢……”她抽抽搭搭的,说不清楚。

    宋挽初递给她一块手帕,柔声道:“你别怕,有事慢慢说。”

    “姑娘放在马车里,装着姑娘里衣的那个包裹不见了!”

    南栀和素月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松鹤观里都是道士,说白了就是一群年轻男人,里衣那样贴身的衣物丢了,被道士捡到,万一说不清楚,姑娘的清白可就毁了!

    难怪花穗吓得直哭,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宋挽初还算镇定,她吩咐南栀和素月,“你们别吓着花穗,跟她一起再沿路找找,小点声,别惊动老太太了。”

    同一时间,梁屿舟的房间。

    邱道长手指上挂着一个锦布包裹,朝他嬉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