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初示意她起来,“明天就是除夕,你想不想出去和家人团聚?”
香芸眼睛亮了亮,但马上敛了笑意,“奴婢想留下来伺候姑娘。”
年下迎来送往,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姑娘身边人手本就不够。
“我没那么多事,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围着,准你回家过年。”
香芸高兴,笑成了一朵花,“姑娘对奴婢真好!”
宋挽初赏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给家人买礼物,办年货。
这二十两银子,比她在岳家一年的月钱还多呢。
小姑娘欢欢喜喜地收拾包袱,从角门出去了。
大家热热闹闹地把宋挽初迎进屋子。
关门前,素月还朝外面张望了好一会儿。
“你看什么呢?”夏禾好奇地问。
“白芷和洛岑不会再来了吧?”
宋挽初想起了太子的眼神。
她的心轻盈了很多,“不会来了,以后咱们身边,都不会有太子的人了。”
素月差点就欢呼起来了。
“不来才好呢,那两个人整日板着脸,比老嬷嬷们还严肃,她们在的地方,我觉得空气都稀薄。”
大家哄堂大笑,过年的气氛更热烈了。
小厨房里开始张罗饭菜,南栀做了不少点心,她刚要把茶点摆上小榻,宋挽初看着窗外梅影婆娑,忽然起了兴致。
“今日天暖,摆在外面,一边赏梅一边吃。”
只可惜,茶点才摆好,一道吵嚷声就坏了兴致。
只听一个老头咆哮道:“梁屿舟,你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故意找茬是吧?”
宋挽初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邱道长的声音吗?
能把邱道长气得暴怒,梁屿舟又干什么好事了?
还有,为什么她能在自己院子里,听到邱道长的咆哮声?
花穗机灵,跑出去打听情况,一转眼就回来了。
“姑娘,邱道长和轻舟道长被安排在了咱们隔壁的碧桐苑,奴婢听着两人好像因为一件衣服在争吵。”
因为一件衣服,就把邱道长气成这样?
梁屿舟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宋挽初放下手中的茶杯,叫上夏禾与映岚,来到了碧桐苑。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跟梁屿舟说话了。
气没消。
屋门半开,邱道长气呼呼地坐在贵妃榻上。
梁屿舟抱着一件刚从水盆里捞出来的寝衣,俊脸满是委屈和愤怒。
那件衣服还在滴滴答答地淌水。
映岚见状,走上前想接过寝衣,梁屿舟闷声道:“谁也不许动!”
宋挽初不想搭理他。
“道长,这是怎么了?”
邱道长重重地哼了一声,面对挽初,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方才他喝药,我从旁边过,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药洒在了他的衣领上,浸透了寝衣,他就疯了似的,脱下来要洗,我说我帮他洗,谁知那衣料子那么娇贵,我搓了一下就裂开了,他就不依不饶,说我毁掉了他最珍贵的东西,这辈子跟我没完!”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宋挽初觉得梁屿舟太过分了,别说邱道长,连她都忍无可忍。
“梁屿舟,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那个清冷矜贵,冷漠淡然的轻舟道长,哪里去了?
梁屿舟不说话,黑眸寂寂,茫然地望着宋挽初,似乎想努力描摹她的轮廓。
他的手在发抖,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一件普通衣服,而是已经碎掉的稀世珍宝。
宋挽初觉得他反常,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那件寝衣上。
那是一件雨丝锦制成的衣服,胸前绣着一支文竹,迎风傲然,像极了他的风骨。
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捏了一下,记忆如开闸的洪水,一瞬间涌入大脑。
酸涩混合着丝丝懊恼,如藤蔓一般缠住宋挽初。
这件寝衣,是一年前,她亲手做的,拿到放妾书那一天,她绣好了那支文竹,就当是给他的告别礼。
时间久远,连她自己都已经不记得这件寝衣的存在了。
原来他一直都穿在身上。
她慢慢地走上前,伸出手去拿那件寝衣,梁屿舟分辨出她的气息,才松开手。
寝衣的前胸处,晕染着一大片血渍,一条裂口破开了竹叶,又被针线缝了起来。
只是缝针的人手艺不精,缝得歪七扭八,连带着几片竹叶,也扭曲变形了。
宋挽初的心,被掐得更紧,眼睛一点一点红了。
接亲那一天,他穿的就是这件寝衣。
那一条裂口,是她一剑刺入他的胸口留下的。
梁屿舟吃穿都很讲究,他不喜欢不完美的东西,衣服也是一样。
可就是这样一件被剑和血污毁掉的寝衣,他当宝贝似的,穿了一年。
梁屿舟听到轻轻的啜泣声,他摸索着,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宋挽初的脸,指尖颤抖着,拭去她的泪水。
“这是你留给我的礼物,穿着它,就像拥你入怀,我才有勇气撑过没有你的那一年。”
宋挽初拼命地眨眼,可眼泪还是不停地掉落,“我帮你再做一件,好吗?”
梁屿舟摇头,“不好,我就要这一件。”
它的意义非凡,早就不是一件普通的寝衣。
两人都曾在这件寝衣上,寄托对彼此的情感。
分分合合,它是两人爱情的见证。
映岚忙道:“不打紧的,奴婢拿去浆洗缝补,保证完好如初。”
梁屿舟眼神里藏着深深的怀疑。
宋挽初把寝衣递给映岚,“拿去吧。”
邱道长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走了进来。
他的气消了,有点后悔刚才大发雷霆。
“你说你,真是的,怎么不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你懂吗?”
梁屿舟有点没好气,“是谁说的,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吗,信不信我给你烧了?”
邱道长脸上的笑尬住。
他可没忘,他说出那句气话的时候,梁屿舟的表情像是要杀人。
挽初送的东西,那就是他的命呦!
气氛正尴尬着,小安子进了碧桐苑。
“邱道长,轻舟道长,宋姑娘,太子殿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