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楚月盈算是明白了。

    他前面铺垫了那么长,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他害怕自己会落得和父亲一样的命运,害怕她会变成他母亲一样的结局。

    已经听到这里,又知道了他说这番话的意图,楚月盈应该转身就走的。

    现在离开,也算给彼此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两人互订终身,只是私下的事,婚姻没有摆在台面上说,没有经过两家长辈的同意,不作数的。

    可楚月盈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沉重得一步都迈不开。

    石明朗也做不到冷漠地别开头。

    两人又陷入了一种古怪又尴尬的沉默。

    “我懂了,既然你要当胆小鬼,我又何必巴巴地往你身上凑呢?”

    楚月盈语气生硬,她一把拽下石明朗腰间的香囊,“东西我拿走了,那本诗集我会差人给你送回来。”

    反正她已经抄了一本了。

    说完,她等着石明朗开口。

    石明朗像是默认了她的话,眼底积满了沉重的心事,一言不发。

    两人在无声中较着劲。

    楚月盈一转身,擦掉眼尾溢出的泪,“石大人好好养伤吧,我走了。”

    手腕突然被握住。

    石明朗嗓音低缓,艰难地吐息,心针扎似的疼,“盈儿,香囊能不能留给我,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好吗?”

    楚月盈暴怒,举起香囊摔在了他的脸上,“不好!”

    她像是一直被惹急眼的小松鼠,发誓要跳起来打到大象的脸。

    香囊砸中了石明朗高挺的鼻子,又弹开。

    石明朗的鼻子酸,心更酸。

    “你出尔反尔,不就是担心我成为你的软肋吗?我现在要走,你又干什么难分难舍?你拿不起又放不下,不就是个懦夫吗?”

    楚月盈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大声地骂过人,还骂得这么难听。

    “你以为你不娶我,就是保护我吗?我已经是你的软肋了!那些人知道你为了保护我,宁可不娶我,只会认定你更加在乎我!

    你这种行为,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亏你当年还是太子伴读呢,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有什么脸自诩刚正磊落?你就是个不仁不义,满口谎言,不愿意承担责任的狗男人!”

    她那么娇小的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石明朗错愕,那些字句像是钉子,一颗颗钉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楚月盈甩开他的手,又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石明朗的心像是被挖空了,他感觉不到心跳了。

    一种名为羞耻心的情绪,在疯狂滋长,蔓延。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一直在听墙角的邱道长急得跳了出来。

    “让你解释,哄劝,谁让你火上浇油了?”

    要不是看他身受重伤,邱道长真想照着他的脸来几个耳刮子,把他给打醒!

    石明朗喘着气,拼命压下喉头的酸涩,“我这辈子活该孤独终老!”

    楚月盈说到做到,当天下午,那本手抄的《明溪诗集》就出现在了石明朗的枕头边。

    大年初一,本该是欢欢喜喜地给长辈拜年,收压岁钱。

    楚月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一整天。

    宋挽初一整个白天,都陪在楚老太太和宁氏身边,帮着迎来送往。

    忙到傍晚,才抽身去了楚月盈的院子。

    小姑娘抱着软枕,靠在小榻上,神色恹恹。

    厨房变着花样给她送来的饭食,点心,一口都没动。

    “挽初姐姐。”

    楚月盈心里积压的委屈,在见到宋挽初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