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绵礼貌道谢。
她知道,石景禄清廉磊落,不屑收礼,她来,带着诚意,没有准备礼物。
得到石景禄的承诺,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殿下,臣女不打扰了,告辞。”
太子抿唇不语,视线似乎落在别处,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都在程思绵的脸上。
程思绵又和石景禄告别。
石景禄吩咐主簿:“好生送程姑娘出去。”
程思绵刚刚转身,梁屿舟突然怪模怪样地咳了一声。
“太子殿下,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程姑娘说?”
太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嫌弃他多嘴多舌。
梁屿舟轻挑眉毛,“我和石大人可以先出去。”
太子依旧不语。
一旁的小安子,急得头上冒汗。
多好的机会呀!太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先前冤枉了程姑娘,还没道歉呢。
程姑娘用火眼金睛帮太子抓到了奸细,太子也还没道谢。
在太子的沉默中,程思绵已经走出了正殿。
她始终,头都没回一下。
“程姑娘,请稍等!”
却是石景禄开口了。
程思绵停下脚步,得体地微笑,“石大人请讲。”
石景禄一改平日的威严肃杀,像个普通长辈一样看着程思绵,眼中还带了一点笑容。
太子蹙眉。
石景禄也太反常了。
他对自己的亲侄子,亲儿子都没露出过这样慈祥的笑脸。
石景禄清了清嗓子,语气温和,“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问程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无妨,石大人尽管问就是了。”
程思绵落落大方。
“我知道程姑娘看不上梁屿川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我有个侄子,叫石明朗,今年二十六岁了,现任云州知州,他为人方正——”
“你侄子已经有了未婚妻,你这个当叔叔的,竟然还不知道?”
石景禄话还没说完,一道幽冷的嗓音就打断了他。
太子的脸黑漆漆的,俊朗的眉眼笼罩着阴云,看上去十分可怖。
石景禄愣了好一会儿,“不是,什么时候的事?”
“孤回京之前,石明朗和当地皇商楚家结了亲,要娶的,是楚家的嫡长女,细算起来,楚姑娘的母亲,和你长嫂还是姐妹,石家和楚家,是亲上加亲。”
(石景禄的长嫂就是石明朗的母亲,石夫人)
太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程思绵。
而程思绵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他又加上了一句,“这门亲事,是孤做媒。”
石景禄喜不自胜,“多谢殿下,还能在百忙之中关系臣的侄儿。云州到京城的书信,半个月才能传过来,臣才接到长嫂平安到达云州的书信,想来明朗定亲的书信,还得几日才能收到。”
他忙向程思绵致歉,“是我唐突了,姑娘莫怪。”
程思绵淡淡一笑。
石景禄又换上了慈祥的笑容,“是这样的,程姑娘,我还有个儿子……”
“石大人,别再说了。”
梁屿舟实在听不下去了,太子的低气压,已经让他这个心口有伤的人,喘不上来气了。
“哦对对对,太子和轻舟道长还在,我当着两个男人的面,问姑娘你婚配这等私事,实在不妥。”
石景禄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改日我让夫人登门拜访,和您的母亲见一面。”
“你儿子不是才十二岁吗?”
太子的语气中的恼火,已经压都压不住了,“你让程姑娘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嫁给你儿子,那她是当新娘,还是当娘?”
程思绵的目光,终于幽幽地落在了太子的脸上。
太子怎么会在意她的这点子小事?
还一连两次打断石大人。
“殿下,臣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几代人不是在刑部,就是在大理寺,天天抓人审案,名声可怕,臣要是不未雨绸缪……”
他想说,大十岁怕什么,他的夫人也比他大五岁呢。
这还是当年他死皮赖脸,三天两头往岳父家里跑,才求来的。
石家要脸面,但唯独在娶媳妇这件事情上,不能矜持。
可太子的脸上似乎袭来了一场暴风雪,冷得可怕。
石景禄还没琢磨明白哪里得罪了太子,但他识趣,后面的话没再说了。
气氛凝滞,梁屿舟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石景禄。
小安子的冷汗呼呼地冒。
屋子里,五个人,五个心思。
明白人,却只有梁屿舟一个。
“石大人,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借一步说话?”
他起身,也不等石景禄同意,就把他给拉了出去。
小安子也立刻机灵了起来,“殿下,这茶凉了,奴才去换两杯热的来。”
心中默默祈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太子可要把握住啊!
很快,正殿就只剩下了太子和程思绵。
二人四目相对,程思绵略带困惑。
太子的眼底,各种情绪翻涌。
“石景禄嘴上没把门的,他说什么,你都不用在意。”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慌,他夫人不会登门拜访的。”
去了他也能拦住。
“多谢殿下为臣女解围。”
程思绵只能把太子的言行,归结为心善。
“臣女原本想告诉石大人,臣女不打算嫁人了。”
太子仿佛听到了心脏裂开的声音。
“不打算嫁人?”他显得有些烦躁。
“是,等侯府的罪恶烟消云散,臣女就带着母亲到江南定居,陪伴母亲,侍奉母亲,终身不嫁。”
她在八年间走过大江南北,这世间大多数的男子,实在无趣。
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