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无法阻止岳乘空出现了。
岳乘空绝不能说实话,否则……
太子吩咐下去,小安子一路小跑出了大殿。
不多时,四个太监抬着一张担架,走了进来。
看到岳乘空的惨象,有的人诧异惊呼,有的人唏嘘感叹。
他的双眼处,已经成了两个黑洞,四肢软塌塌的,只能趴在担架上,吃力地仰起头,朝着皇上的方向,用额头点地。
“罪臣岳乘空,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平静的死寂,和无尽的凄凉。
皇上大吃一惊。
曾经强壮如熊的猛将,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太子,岳乘空即便罪该万死,你也不该对他用私刑!一国储君,怎可如此残忍不仁?”
长公主先发制人。
她一定要让岳乘空认为,自己才是他活命的唯一靠山。
为岳乘空叫屈,他一定会感动不已。
可听了长公主的话,岳乘空却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瑶光沉声道:“岳乘空乃是我所伤,我本想杀掉他为父王母后等人报仇,是太子劝阻了我,太子一心为了大周,想揪出岳乘空背后的蠹虫,我为太子的心怀天下而触动,才愿意留下岳乘空的狗命。”
“你是太子引进来的,自然要为太子说话了。”
长公主暗示瑶光不过是提前和太子对了口供而已。
岳乘空却在此时开了口:“公主说得没错,若不是太子劝阻,我早已命丧公主的剑下。”
长公主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白了,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勉强稳住身形,忽然长叹一声,容色悲伤。
“可怜你全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岳嬷嬷走得也很突然,本宫远在千里之外,都没能送自己的乳娘最后一程。”
她又把话题往死人身上扯。
皇上慢慢看出了长公主的意图。
一开始,他以为长公主就是不满被太子和梁屿舟联合摆了一道,故意带偏话题,诘难太子,想让他训斥太子。
可他这位姐姐,一再阻挠他调查高昌国灭亡的真相。
居心不良,形迹可疑。
他的内心,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本能地,他想否定这个可怕的想法。
真相,他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岳乘空,是谁指使你勾结胡人,灭掉高昌国的?”
岳乘空没有半分犹豫,脱口而出,“是长公主,她觊觎高昌国的国宝滴血玫瑰,但罪臣手上兵力不足,仅凭罪臣的两万兵马,无法夺得滴血玫瑰,长公主便暗中勾结胡人,正好胡人早就想灭了高昌国,他们纠集五万兵马,再加上罪臣的两万,高昌国抵挡不住,这才城破。”
长、公、主。
三个字犹如巨柱敲钟,皇上的脑海中一片嗡鸣。
长公主恼羞成怒,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大胆!岳乘空,太子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连本宫都敢污蔑?”
她面部涨红如火山喷发,眼睛充斥着猩红色,像是要吃人一般。
刚才的发怒,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的肩膀剧烈颤抖,气喘如牛,死死地盯着皇上。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像是受了巨大委屈般,流出了泪水。
“皇上,您看到了吗?今日这一切,全都是太子的精心布局,全都是冲着你的亲姐姐来的!他是晚辈,本宫的侄儿,竟然容不下自己的亲姑姑!为了置本宫于死地,他竟然把通敌卖国的罪名,扣在本宫的头上!”
她瘫坐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
平日里威风赫赫的长公主,此时还真有几分委屈脆弱。
皇上什么都没说,静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复杂到无法形容的感情。
“皇上,太子没有污蔑长公主,我高昌国的国宝滴血玫瑰,就在长公主的手中!”
“你胡说,本宫什么宝贝没有,何必大费周章去抢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长公主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对着瑶光狂吠。
她穷凶极恶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皇亲国戚的高傲和威压?
太子接上瑶光的话,“父皇,儿臣斗胆,命大理寺卿石景禄拿着儿臣的令牌,去搜了长公主府,长公主有没有滴血玫瑰,只等石景禄来复命,便可真相大白!”
“陆斯鸿,你真当这天下已经是你的了吗?竟然擅自搜查本宫的府邸?”
长公主愤怒地咆哮起来,恨不能把太子嚼碎了吞掉。
她咬紧牙关,心中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大理寺的捕快加起来,不过三百人,而自己的府兵就有五百多人。
石景禄休想进长公主府的大门!
她用红肿的眼睛,哀求地看着皇上。
只要皇上心软,一句话结束这场闹剧,她就依然是尊贵的长公主。
只要滴血玫瑰没有从她的府上搜出,岳乘空就是口说无凭。
谁也没有证据,给她定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大殿陷入了一种紧张的等待中。
“启禀皇上,大理寺卿石景禄,殿外求见!”
“快宣!”
皇上忙不迭道。
石景禄走上正殿,脚步急促平稳。
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长公主的瞳孔,惊骇地放大。
石景禄怎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长公主府?
芳姑姑,一定是芳姑姑那个贱人,背叛了她!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她作对?
“皇上,这是臣在长公主府上,搜出的高昌国国宝。”
托盘上的锦布掀开,滴血玫瑰的光华,映照整个大殿。
长公主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仿佛有一只无情的铁手,攥紧她的喉咙,挤出她肺部的空气,让她一点点窒息。
皇上望着滴血玫瑰,错愕,震怒,困惑,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懊悔。
如果,当年他肯听三皇叔的话,在长公主初露骄奢淫逸端倪的时候,就制止她,将她的欲念扼杀在摇篮里……
长公主的罪孽,是他宽纵的结果!
这一次,他无法再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