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幽暗的目光,从程思绵脸上划过,随即下令:“温太傅,彻查武德侯府,就交给您了。”

    程庸面如死灰,全身僵硬,仿佛感受不到呼吸和心跳了。

    温家,是他的死敌。

    太子让温太傅彻查程家,程家岂有活路?

    程思绵跪谢太子,态度虔诚,“殿下英明。”

    凌阳公主的眉心微动,视线从宋挽初转移到程思绵的脸上。

    她勾了勾唇角,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太子早已对长公主的党羽一清二楚。

    他雷厉风行,任命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各级官员,分级别彻查这些党羽的罪行。

    长公主树倒猢狲散。

    迎春宴,就这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结束了。

    一众高门贵族的马车驶离皇宫,议论声如潮水。

    太子先是去了崇德殿,皇上见了他,听了他简短的汇报。

    “你做得很好。”

    皇上看上去疲惫不堪,只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他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凄凉和沧桑。

    太子殷切地劝慰父皇多休息,要保重龙体。

    皇上点点头,欣慰地笑了,“我儿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像是一个普通父亲对争气儿子的夸赞。

    太子愣了愣。

    父皇严厉,平日不苟言笑,对他的教导更是到了苛刻的程度。

    这样温情脉脉的时刻,从他五岁成为太子之后,就几乎没有过了。

    太子的心底,漾起了一丝暖意。

    父皇,终于见证了陆凝真的罪行,知道他这些年如何在陆凝真的淫威下韬光养晦。

    也许,说这样的话,是对他心存愧疚吧。

    “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先行告退。”

    就在太子走到殿门口的时候,皇上又突然开口,“鸿儿,朕留着她一条命,你不会怪朕吧?”

    以陆凝真的罪行,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但皇上无法对自己的姐姐,残忍到底。

    太子知道这是父皇的试探。

    内心深处,他是有些失望的。

    但他仰起头微笑,很平和地说道:“父皇做事,自有考量,儿臣遵从父命,不敢妄议。”

    皇上清楚,他不能以自己对姐姐的恩情,来裹挟绑架自己的儿子。

    但儿子的态度,让他眼神深处那一抹细碎的光,熄灭了。

    ……

    后宫,馨香阁。

    兰贵妃惊魂未定。

    她的母家能步步高升,她能从小小的贵人一步步成为贵妃,都离不开长公主的提携。

    长公主突然倒台,让兰贵妃和整个高家都人心惶惶。

    像是眼前巍峨的高山,突然就变成了万丈深渊,兰贵妃站在深渊边上,如履薄冰。

    没了靠山,她这个贵妃,还坐得稳吗?

    皇后不满她不是一日两日了,前朝在清算长公主的党羽,皇后会不会在后宫清算她?

    方才,大殿之上,长公主如丧家之犬,兰贵妃差点没忍住,开口求情。

    是二皇子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她才赶紧闭了嘴。

    “娘娘,二皇子来了。”

    兰贵妃的掌事宫女绮珠匆匆走进来。

    “快,快让本宫的儿子进来!”

    陆斯鸣一进来,兰贵妃就像是有了主心骨。

    她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满眼都是惊惶和担忧,“我们该怎么办?”

    陆斯鸣温温一笑,拍了拍兰贵妃的手背,“母妃不必担忧,方才儿子已经打听清楚了,外祖父虽然是长公主提拔起来的,但外祖父的军功都是如假包换的,咱们与长公主私下的交往又十分隐秘,太子清算长公主的党羽,外祖家并不在列。”

    兰贵妃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本宫也不必在皇后面前小心翼翼了。”

    陆斯鸣又温声细语地安慰了母亲一番。

    “母妃,有一件事,还要您向外祖父和舅舅传达。”

    “何事,你说。”

    “外祖父虽然军功显赫,但他年事已高,舅舅年过四十,却依旧只是五品校尉,如此下去,即便舅舅继承了爵位,也会因为官阶不高,逐渐丧失军权。眼下有一个好主意,既能够保住安远侯府的兵权,又能助舅舅平步青云。”

    陆斯鸣在兰贵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兰贵妃眼睛亮了,满脸欣喜,“鸣儿,还是你有主意,本宫这就告诉父亲和哥哥!”

    陆斯鸣又叮嘱道:“长公主已经是个废人了,母妃往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她,也不可以对她表现出任何怜悯和不平,咱们照旧好好过,只当这个人从不存在。”

    一瞬间,兰贵妃看着儿子冷漠的脸,有些心凉。

    她对长公主,还是有些感情的。

    可转念一想,这深宫内院,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一个不小心,就要万劫不复。

    这里的人,谁的心不凉薄呢?

    ……

    太子回到东宫,梁屿舟,宋挽初和程思绵已经等在那里了。

    “皇上试探你的态度,想要在自己百年之后,保住陆凝真的性命,对吗?”

    太子的状态,算不上消沉,他刚刚大获全胜,走路带风,分明是胜利者的姿态。

    可梁屿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那一丝失落。

    “她已经是个废人了,死活都无所谓。”

    太子淡淡回应道。

    梁屿舟却摇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一辈子轰轰烈烈,怎么甘心就这样被人踩在脚下?陆凝真,定要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真有那么一天,孤一定会让她命丧当场!”

    “若是皇上阻拦呢?”

    太子愣住。

    梁屿舟,比他想得深远很多。

    “我们得找到一个皇上不得不处死她的理由。”

    太子眯了眯眸子,“你的手中,还有王牌?”

    梁屿舟撇了撇嘴。

    周言躲在哥哥周晟背后嘀咕道:“当年主子是为了夫人,才走上对抗陆凝真的道路,没想到都为太子您做了嫁衣。”

    程思绵笑道:“依我看,所有的功劳,都要归于挽初身上。是挽初说服邱道长回京接管兵权,陆凝真掌控国公府的目的才落空,也是挽初的出现,让芳姑姑决心背叛陆凝真,给石大人搜府提供了便利,还有献玉,如果我没有认识挽初,这样重大的任务,我是万万不敢接的。”

    “是的,挽初是所有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太子也跟着点头附和。

    绵绵分析问题,鞭辟入里,一语道破实质。

    梁屿舟冷笑道:“我家挽初就是万能的,要不太子考虑一下,封我家挽初为国师?”

    太子直视他的眼睛,“孤会认真考虑的。”

    梁屿舟目光瞬间冷冽,拉着挽初的手就要往外走。

    太子知道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

    梁屿舟真的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放低了身段,“你手中的王牌,是什么?”

    陆凝真,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