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并不看他,身子又倾斜到了软枕上,像是有了几分倦意。
“此事,本宫会和皇上商议。”
太子拉着程思绵的手站了起来。
“儿臣不打扰母后休息,绵绵,我们走吧。”
黛影将两人送出了玉坤宫大门口。
“殿下,我这样,算是通过皇后娘娘的考验了吗?”
皇后方才的态度,并不明朗。
认可了她,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求赐婚圣旨的表态。
程思绵看得清楚,赐婚圣旨能到太子手里的条件,便是他答应秦暄妍一同入东宫为侧妃。
太子一日硬抗,赐婚圣旨就一日下不来。
程思绵不明白太子为何不答应。
太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凝着她的双眼,反问道:“若孤方才没有阻止你,你要给母后怎样的答复?”
真是奇怪,程思绵眨了眨眼,太子应当知道她的答案,这样问就是多此一举。
本着上司问话,不得不答的原则,程思绵如实道:“皇后娘娘也是为前朝考虑,殿下您的婚姻大事,本就不是寻常人家嫁娶,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前朝百官,皇后娘娘深谋远虑,臣女岂有不答应之理?”
话音刚落,她的手上就传来一阵疼痛。
太子太用力,把她的手都攥疼了。
她发出了一声轻嘶,眼中尽是隐忍之态。
太子突然松开她的手,眉头拧成了疙瘩,墨色的眼眸中,有怒气在流动。
以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这样明晃晃的生气,可以说是失态了。
程思绵怔愣地看着他,觉得太子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她并未说错一句话,也没做错一件事,在皇后设置的一道道考验面前,可以说是过五关斩六将,轻松通过。
她向皇后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让皇后相信了太子的选择。
与侧妃前后脚入宫这样的为难事,她也展现出了身为正宫的气度。
太子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她只能猜测,太子是单纯不喜欢秦暄妍的浅薄张扬?
方才的宴会上,秦暄妍上蹿下跳,太子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若非有着帝王的沉稳和内敛,只怕太子对她的厌恶,藏都藏不住。
“您是不喜欢秦暄妍吗?六宫的妃嫔,关系到前朝的局势,皇上的枕边人,也未必都是皇上喜欢的……”
这些话从程思绵的口中说出来,太子觉得无比刺耳。
他眉心拧紧,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你还没过门呢,就和母后站在一条线上了?”
这话在程思绵听来,像是在警告她,别忘记她真正的主子是谁。
“臣女自然是和太子一条心的,皇后娘娘是为了您好,更是为了朝廷的稳固,您没有错,皇后也没有错,但意见不同,事情还要继续走下去,终究是要有一个人先妥协的。”
她冷静地分析,那双过分美丽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却不见半分个人情爱。
全是太子不想听的家国大道理。
他满脑子的血液都在沸腾,怒火压不住,真想堵上她的嘴。
宴会上他暗说情话,这个女子竟然是一点也没有参透。
他生气,是因为她对他满不在乎,甚至要把他推到另一个女人身边。
对他没有一点多余的个人情感。
他都气成这个样子了,程思绵竟然还振振有词地分析局势,说秦暄妍当侧妃的好处。
哪怕她表现出一点点的委屈呢?
谁要她宽和大度了?
程思绵看着太子生气又郁闷的样子,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太子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
不是因为要被迫接受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程思绵,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都当着母后的面说不需要侧妃了,她还不能够理解他的心意吗?
程思绵被问愣了。
她呆呆地望着太子,红唇微张,眼中溢出困惑。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
太子最讨厌蠢人了。
可她真的猜不透。
太子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程思绵惊诧之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被地砖绊了一下,身子向后倾斜。
太子顺势,就把她抵在了宫墙上。
他的另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身子,贴得紧了,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耳边。
这是程思绵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一个男人滚烫的气息。
“程思绵,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被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牢牢吸引,不由自主地想要陷进去,与她痴缠。
可是,这样浓烈的情感,一股脑涌到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无法忘记,他直白的,热烈地向挽初表白时,挽初那震惊恐惧的神色。
帝王的真爱,对绵绵这样清醒,又向往自由的女子来说,不是珍宝,而是沉重的枷锁。
挽初不能承受,绵绵又能比挽初,好到哪里去?
他若现在说了,只能徒增绵绵的心理压力。
会让她产生更强烈的逃避心理。
他已经失败了一次,不能在同一条路上,摔倒第二次了。
他压着眼眸中翻涌的情绪,克制着自己不去吻那诱人的红唇。
“程思绵,你记住。”
低沉清冷的嗓音落在程思绵的耳边,“孤不喜欢别人替孤做决定,更不喜欢受制于人,孤要什么,不要什么,孤心里最清楚,在东宫到底有多少女人这种事情上,你无需表现大度。”
他的声线是冷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却是热的。
像是有某种东西,要在两人的呼吸之间燃烧起来。
程思绵垂眸,掩住眼中的疑惑。
“多谢殿下指点,臣女受教了。”
他是未来的帝王,又年轻气盛,是不喜欢受制于人的感觉吧。
未来陪他走帝王之路的,不会是她,既然太子这样说了,她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孤送你回去。”
“不敢劳烦太子,臣女可以自己——”
不等她把话说完,太子就揽过了她的腰肢,打横抱起,放在了自己的马车上。
车厢宽敞,太子却挨着她坐下。
车夫正要放下车帘,却听太子道:“天气热了,车厢里太闷,帘子掀开就好。”
程思绵微讶。
帘子就这么开着,那回荣氏老宅的这一路上,岂不是人人都能看见,她和太子坐在一起?
赐婚圣旨还没有下来,太子这么做,未免太心急了吧?
“母后逼着孤接受秦暄妍,孤就用自己的方式,让她不得不尽快求圣旨。”
太子说得冠冕堂皇。
可他真正的愿望,也不过是能和他心仪的女子,多相处片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