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讯赶到荣氏老宅的时候,荣家大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

    他走得急,几乎要跑起来,身后跟着的人,脚步一阵忙乱。

    荣氏的卧房,人进进出出,端热水的,捧药罐的,拿药材的,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轻声压抑的啜泣。

    太子的心紧紧揪住,像是不能呼吸般。

    掀开帘子,就见程思绵靠着内堂的门框,手中紧紧揪着一串珠帘。

    她安静地站着,一瞬不瞬地凝着不省人事的荣氏,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听到脚步声,她机械地抬头。

    四目相对。

    太子展开双臂,奔向她。

    “殿下!”

    头靠入他怀中的那一刻,程思绵哽咽着哭出了声。

    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像是在茫茫海面上漂流数日后,终于靠了岸。

    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纤长的睫毛抖个不停,底下是一双惊惧含泪的眼睛。

    像是有一只铁手,无情地攫住了他的心脏,扯动着钻心的疼痛。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绵绵哭。

    当初,她进京路上遇到穷凶极恶的淫贼,没有哭,她未进大门就被小妾刁难立威,没有哭,她被秦暄妍污蔑携带淫秽之物,没有哭。

    她好像永远都是那么的稳重,冷静,坚韧。

    以至于太子差点忘记,她也是有软肋的。

    她决心回京复仇,就是为了把母亲从那个烂泥潭里拯救出来。

    她也有在乎的人啊!

    而他,却只看到她聪慧机敏,能力出众,调查秦家内宅这么危险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丢给她去做!

    他该死!

    可他现在是清醒的,知道绵绵现在不需要他的忏悔,道歉。

    她需要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可以倾听她哭声的对象。

    太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程思绵抱得更紧,语带颤音,“你母亲一定会没事的,别怕,孤在这里。”

    简单的安慰,似乎起到了效果,程思绵停止了啜泣,僵冷的身子也慢慢回温。

    卧房里,荣氏的病情依旧令人揪心。

    沈玉禾为荣氏施针,她还带了一个女弟子,用热水煮过的玉石,自下而上,刮荣氏的腹部。

    终于,荣氏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呼,沈玉禾忙将人扶起来。

    一个盛满了汤药的罐子,被送到了荣氏的鼻子下面。

    荣氏闻到浓重的汤药味,“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是一口浓浓的黑血。

    “母亲!”

    程思绵扑到榻前,扶住了荣氏的后背。

    荣氏依旧昏昏沉沉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母女俩拥在一起,无声地落泪。

    沈玉禾吐出一口浊气,露出清新的笑容,“绵绵,夫人没事了,你看!”

    荣氏指甲上的紫黑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此毒虽然凶险,但夫人所食不多,医治及时,毒已经逼出体外了,只是夫人体力消耗过大,吐血伤了元气,要精心调养一段时间。”

    “谢谢你,玉禾,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

    沈玉禾的仁心医馆,和荣氏老宅不过隔了一条街。

    在荣氏中毒的两刻钟内,陈管家就把沈玉禾给请了过来。

    不幸之中的大幸,程思绵准备送给宋挽初和沈玉禾的那两份樱桃,尚未来得及送出去。

    太子面色凝重,双眸压着汹涌的怒火。

    “究竟是什么毒,毒性如此之强?”

    荣氏吃的那两颗樱桃,还是清洗过两遍之后的。

    残留的毒性,都差点要了她的命。

    太子的胸腔内,心脏砰砰撞击着,他不敢去想,如果是绵绵吃了那盘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