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姝很多年没有这样过生日了。

    哪怕没有机会没有心情,每到生日这天,还是会想办法吃点甜的东西,提醒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什么时候来到这世上。

    她从不后悔遇到两任父母,不后悔出生,所以这个日子值得铭记。

    跟着进来的警卫把蛋糕放在桌上,退出去并关了门。韩姝说完那句话,要从沙发里起来拆盒子。

    卢昱山拉住她,“等下,有东西给你。”

    “嗯?”

    韩姝茫然地看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拿过来,看到盒子的体积,她第一反应是放个人头进去刚刚好。

    但他肯定没有这么重口味。

    卢昱山把盒子放她膝盖上,“打开看看。”

    韩姝先试试手感,不沉,肯定不是瓷器或者实心的东西。

    盒子的设计是从顶上往两边拉开,做工非常精美,还没完全打开,先被里面的东西折射的光线闪了下眼睛。

    是一顶宝石王冠。

    不用怀疑,绝对价值连城。

    韩姝沉默了。

    卢昱山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视,见她反应不太对,“不喜欢吗?”

    韩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那句话是开玩笑的……而且,我拿这个东西来没用。”

    “有用的事你从不和我开口。”他说,“所以只要你说想要,玩笑与否我不介意,能弄来的都能给你。”

    这只是你因为短暂的对我上头,所以不吝啬对我挥洒你的权力而已。韩姝心想。

    她把盒子随手放在一边,连取出来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这次不管他阻不阻拦,直接站起走向蛋糕,轻巧地拆开打包纸盒,语气重新恢复开心。

    “你的警卫驾驶技术真的很好,一点都没颠坏。”

    没有蜡烛,反正她从不许愿,不需要那个东西。撕掉塑料藏刀的袋子就要开切,突然被卢昱山从背后抱住,锯齿刀锋悬停在奶油花上方。

    “司姝,帮你把人都处理了好不好?交给我来做,可以吗?”

    正常的人遇到从天而降、可以用最顶级的权力解决堆压在自己人生里所有困难的天神,而且这个天神很乐意甚至愿意主动帮她,会是什么反应?

    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然后把事全部交给他去做,乖乖待在他身边坐享其成,陷入宠溺的温柔乡;

    或嘴上说着不用我自己干自己可以,身体却很诚实地接受各种好处欲拒还迎使用和享受因他获得的便利;

    或说做这些太有损他的地位,玷污他的权力,怎么可以脏他的手,坚决拒绝他的帮助,坚强到倔犟地一个人刀锋行走,遍体鳞伤;

    或者更偏激些,把这一切归咎于他,是他纵容这些人渣身处高位,滥用操纵他人命运的权力,谴责他为什么不能更早一些出现或干预,这样所有的悲剧就能控制在未发生之前……

    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韩姝会有的反应。

    她平静地说:“如果你希望我活着,最好别那么干。”

    这话把他打算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一次性扫清她的所有目标的想法也阻断了。

    他不懂,“你问我要一份干净的来时路。”

    这是矛盾的。

    他知道她大约是不想活的。

    她杀人的速度太快了,一律不追求折磨仇人的乐趣,动作迅速,毫不拖拉,数量众多。

    这一路来,每一次行动,能处理好的必是干干净净,实在处理不了的,要么利用可以利用的其他势力来收尾,要么布下众多干扰信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抽丝剥茧才能勉强和她沾上关系。

    哪怕是他这样的手段,拿到手的资料也未必是完整的,特别关于她到底杀了多少人,都是怎么杀的,尸体处理到哪里去了……等等情况,缺失了不是一点半点。

    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事都查不出真相,能查到的百分之一也足够她死十次。

    但她不在乎。

    她只想在那百分之一的真相被翻出来之前,完成她要完成的事,她没有给自己留过退路。

    以上,是她在遇到他之前的风格。

    遇到他之后,她向他要了这个退路。

    卢昱山很高兴,因为她不想死了,想活下去了。

    可他想给的远不止此,除了退路,他想帮她更多,结果发现支撑着她的不是最后有退路的希望,依旧是复仇的念想。如果念想没了,她也会垮掉,活不成。

    这太矛盾了。

    她的话更加印证了这一点:“想让所有事都和我无关,所有人都查不到我身上,和我做完这些后不想继续留在这世上为了生存挣扎,这两者完全不冲突,不是吗?”

    卢昱山把她的嘴捂上,“好了,不许在生日的时候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脸小小的,手掌挺大,一捂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韩姝舔了他的手心一下。

    “……”

    再不拿开估计会更恶劣,再舔几下会很危险。

    手放下来,听到她嘟哝,“年纪不小,位高权重,还这么迷信……”

    她终于把蛋糕切好,分装一块小扇形进碟子里,端着递给他,“敢吃吗?”

    “味道很坏吗?”

    “我下毒了。”

    “……”

    卢昱山没接,低头直接咬了一口。

    她做的清爽,没有很甜腻,浆果的香气在味蕾上蔓延,像……她熟透时那样。

    韩姝盯着他喉结滚动咽下去,“好吃吗?”

    他没回答,把碟子从她手里拿走,放回桌上,推远了些。

    不吃了吗?看来他不喜欢。

    韩姝正在想那太好了自己可以独享全部,然后就被亲了。

    香甜的清新像一团温软的绮梦,在颅内蔓延,丝绸外袍脱落堆在脚边。

    “司姝……”他的声音喑哑,“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韩姝像只小狐狸,“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先办吧。”

    “……”

    卢昱山从浴室出来,看她趴在床上,呼吸沉缓。

    他走过去坐在床沿,拨开她的头发摸摸脸颊,“累着了吗?想不想喝水,吃点东西?”

    韩姝睁开眼睛,看着他头发半干,保养得宜匀称修长的身材,只围浴巾的样子实在诱人。

    “饿的。”她抬起暖融融的胳膊把人勾下来,碰碰他的嘴角,“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