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杜崇岚只以为对方不愿意,道:“你如果没空的话就不……”

    他话没说完就被对面打断:“行,杜教授既然开口了,那我顺便也负责了肺部策略吧。”

    挂断电话后,杜崇岚还有些欣喜。

    看来自己在许秋那边的认可度又提升了。

    自己竟然已经能许秋破例了!

    “不过……什么叫做‘也’?做手术昏头了口误?”

    杜崇岚摇摇头,不想这么多。

    ……

    下午三点多,一身酒气的宁松回到了阜外。

    他昨晚才赶回天都,还没来得休息,就要给从各地请来的专家接风洗尘,早上的饭局刚刚结束,没合眼就又要来招待这一批医生。

    即便是他,面对这群掌控着他父亲生死的专家教授,也只能一个个敬酒。

    然而尽管有醉意掩盖,仍然挡不住他满脸的失落之色。

    今天的会诊,不是阜外第一次召开。

    事实上,围绕着宁老爷子,阜外和各地名医已经争论了很多次。

    然而每一次都是以争吵开始,以沉默收尾。

    越是讨论,他们就越发现手术的难度有多高,各种潜在的风险和问题有多严重……以至于到近几次讨论,基本上气氛一开场就很压抑了。

    讨论了如此之久,直到如今都没有一个定论。

    或者说,别说什么定论了,除了进一步确认宁老爷子没法开刀,连一点有效进展都没有!

    这让宁松的心越来越沉,只感觉希望已经渐行渐远。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继续讨论,继续供着这群大神,指望他们创造一个奇迹,宁松什么对策都没有!

    嘎——沉默中,宁松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病床前,拉了张椅子坐下,就这么望着病榻上已经瘦得两颊凹陷的父亲,无数儿时的回忆走马观花般从眼前掠过,一股难言的酸意涌上心头,这位五十来岁的汉子眼圈突然就红了。

    如今他能偷偷地哭,是因为还有个爹在上面。

    但如果没有扛过这一次的话……他就没有爹了!

    宁松把头靠在了床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过去,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猛地惊醒,就要起身,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强行压住了身体的动作,睁开眼便看到了父亲那扎满管子的干枯手掌。

    宁松大松一口气。

    如果刚才挣扎了,父亲的各种静脉通道估计就要脱落了,而对方的血管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扎针的地方了。

    且血管脆得不行,承受不住又一次的留置针。

    更可怕的是……来这么个大动作,他担心父亲的胸腹主动脉瘤直接引爆了!

    “爹……”

    宁松不敢动分毫,嗓音有些沙哑地道。

    等了许久,宁景明虚弱的声音传来:“尽力就好,安排好我的身后事。”

    “爹!我一定……”

    “都是懂医学的,我的情况我清楚。”

    宁景明的句子都很简短,说完一句话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以现在的医学技术,他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极限了,还想要二次手术续命?

    那无异于逆天改命了!

    因此没必要再说一个安慰人的话。

    宁松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他肃立许久,终于攥紧了拳头,道:“爹,我帮你安排吧。”

    “好。”许久,传来回应。

    宁景明已经不愿意再浪费弥留之际的一点时间。

    与其浪费时间去追逐不可能的生机,倒不如利用最后这一点时间,与家人见一见面,让他亲自处理完他的身后事,不留牵挂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