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谎言可以诞生无数个谎言。

    哪怕他的婚姻状态是离异,也真实过他的结婚记录是空白。

    陆诏南捏着鼻梁,跌跌撞撞推开民政局的大门踏了出去。

    陆诏南没有回去自己家,而是去了爷爷奶奶那里,他爷爷还在钓鱼没有回来,家里面只有奶奶一个人。

    老太太听到车子在屋子外面停下的声音,还以为是老头子回了,可从窗户那里看到陆诏南,他下了车却不进门,站在外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老太太有些奇怪,可这哪里抵得过她看到孙子的高兴。

    “诏南!这么冷的天傻站在门口做什么,来了就进来!外头吹风多冷!”

    老太太招呼着陆诏南连戏都不听了,电视一关,吩咐家里阿姨今天要做几个陆诏南爱吃的菜。

    “不用麻烦了,我也不一定留下来吃饭。”

    “来都来了,一顿饭还不吃?”奶奶拉着陆诏南在沙发坐下,她左瞧右瞧就是觉得陆诏南最近遭罪了:“之前身体出毛病可把我们给吓坏,又忙着去营里啊?”

    陆奶奶拍拍他的手,一拍又皱眉吓一跳。

    “手这么冷呢……”

    “奶奶,我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还非得回来问我。”

    陆诏南撩起眼皮。

    “上回我生病,你跟爷爷来看我,你在我的房间门口没有进来,说要是有宝珠在,我就不会这样。”

    陆诏南顿了顿,略带讽刺:“宝珠是谁,为什么要说宝珠。”

    “那天你没睡着?”陆奶奶有点想逃避这个话题了。

    她不知道陆诏南没睡着,不然这句话是怎么都不可能说的,儿子儿媳妇都不要大家提周宝珠,她虽然不赞同,但结婚撤销都撤销了,周宝珠走的这么决绝,一走四年,再提她有什么用。

    她不是没有担心宝珠,想叫怀民看看宝珠问问宝珠,要是有什么困难,陆家怎么可能撒手不管,但怀民说宝珠现在过得很好,不要去打搅她的生活,陆奶奶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已经找到了别人了。

    哎。

    有缘无份吧。

    “不算没睡着,  只是半梦半醒,大多数都是噩梦。”

    “噩梦……”

    “你们都以为我是工作忙所以才会生病?不,是一些噩梦一样的东西纠缠着我,我不敢合上眼睛,我怕我陷进去无法自拔,也怕我醒来之后面对现在,三年了,三年了……我快死了,奶奶,我真的快要死了……”

    陆诏南揪着大衣,五指发白,陆奶奶被陆诏南吓到,她慌慌忙忙过去,想要抱住他安慰他,又怕伤害他,他看起来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粉身碎骨。

    “诏南!你不要吓奶奶!我去打电话,叫你爸你妈过来!还有你爷爷!”

    “我跟宝珠结婚了对不对?”

    陆奶奶停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心疼又不知所措:“诏南……”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从来都不提起她?当她根本不存在?”

    “就连……我跟她的结婚登记记录都没有了?”

    “奶奶,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陆诏南说到最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陆奶奶现在哪里还想着什么隐瞒什么约定,她孙子都要死了!都是陆怀民做的孽!

    “诏南!是!你跟宝珠结婚了!”

    陆诏南捏着大衣襟的手一下松了。

    他垂着头想笑,可是眼泪却先流出来。

    “为什么结婚登记记录没有,是你妈你爸那两个混账,以为你在甘省救援里牺牲,做决定把你跟宝珠的结婚登记给撤销了!你爸说你人都走了,宝珠年纪轻轻就当寡妇,守着你做什么,还不如让她去找自己的幸福!”

    “宝珠,她也是这么想吗?”

    “她……”

    “她自己走,我不拦。但为什么,为什么要你们替她决定?又为什么要在我回来之后隐瞒着我!明明,我还有机会……”

    陆诏南抹了一把脸,他站起身,哪里还有之前虚弱要死掉的样子,他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自己,但现在的他怎么平复得了,怒意滔天地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陆奶奶:“诏南!你到哪里去?诏南!”

    任凭陆奶奶怎么喊他,陆诏南还是大步离开了爷爷奶奶的家。

    他上了车,钥匙都插不进车里头去。

    几次之后用力打着火,陆诏南的心里却突然又被什么击中。

    宝珠是在地震他确认死亡之后被解除的结婚,时间在五月。

    孙远程说宝珠七月份在红旗村还接受不了他地震离开。

    他七月份来到广市疗养的第二天遇到了开心领到证与他分享喜悦的杨部长的儿子。

    但在几天之后他在医院里遇到了要打掉孩子的人渣。

    陆诏南瞳眸骤然睁大。

    他发现自己可能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为什么当初因为领到证那样开心,连路人都随意分发那么贵糖果的男人,会去打掉自己的孩子?他不应该是期待欢迎,为自己这个宝宝的到来更加欢呼雀跃?

    也许……也许……

    陆诏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动。

    也许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他清楚的知道包子的生日,是在三年前十二月,京市高考的最后一天,他在考场外接到了因为生产而从考场里紧急出来的宝珠。

    十二月出生的孩子,陆诏南急剧地喘着气,他理解了当初为什么宝珠会在车上拉住他,又会在急诊时拉住他。如果这个孩子是那个姓沈的,她怎么会对一个已经没有感情的旧人还有那样深重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