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指挥使不乐意来,卑职晚上就不办这个聚会了。”

    等萧隐若听完这番话,眉梢上扬,却依然维持着一贯的冷漠,语气淡淡。

    “本官没空过来,你自己办就是。”

    “告诉秦宣、李信,他们升副千户了,至于燕小六升试百户,吃饭哪有升官更能得人心。”

    她说到这里,似有几分了然的深意,落在楚奕身上。

    “毕竟,某人送本官礼物,不就是在图这个?”

    楚奕的神色变得郑重,语调也开始更加低沉。

    “什么图谋,都不及送指挥使礼物重要。”

    萧隐若握住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用了些力,眼神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月底是纪名母亲六十大寿,你跟本官过去。”

    “顺便,见见另外三个镇抚使。”

    楚奕心中一动,明白她这般安排,是为了替自己日后执掌北镇抚使司铺路。

    毕竟,章叔迟早要退下来,最后接手的还是他。

    这份提携,总归是令人感激。

    “是,指挥使。”

    而他忽然发现萧隐若的目光,对着前面的糖葫芦摊,似乎有点想吃的意思?

    “指挥使,卑职想吃糖葫芦。”

    萧隐若收回了视线,不耐烦道:“要吃就自己去买,问本官干什么,本官是你娘吗?”

    楚奕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厚着脸皮接了一句。

    “指挥使,想当卑职的娘啊?”

    “滚。”

    一个冰冷的字从萧隐若的唇间吐出,语气中仿佛带着刀锋。

    “好勒。”

    楚奕转身就去买糖葫芦了。

    萧隐若望着他的身影,忍不住低头看了眼那个血色玉镯,甚至还上手轻轻摸了一下。

    突然,有什么东西飞速砸了过来。

    “唰!”

    萧隐若反应极快。

    她第一时间保护玉镯,又掏出匕首凶狠的将那东西给切成两半了。

    其中的碎屑如枯叶般,散落在两个垂髫小儿脚边。

    “嗯?”

    再等这位冷面判官扫过去,却赫然发现刚才飞过来的,竟然只是一个蹴鞠而已。

    “哇……”

    那个女童蹲在地上,攥着那些破碎的蹴鞠,嚎啕大哭了起来。

    “蹴鞠坏了,坏了……”

    另一名男童红着眼看向萧隐若,声音带着哭腔:

    “你赔我阿爷缝了三宿的蹴鞠!”

    萧隐若僵在原地。

    她惯于执刀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动了动,似想安抚孩童,却终究蜷成拳垂落膝头。

    黑袍下绷直的脊背泄露着一丝无措,却依旧生硬地抿唇,嗓音仍如寒潭凝冰:

    “哭有何用,待会,本……我赔你们一个新的蹴鞠就是。”

    “行了,别哭了!”

    这话一出,那两个孩童哭得更加大声了。

    “还我蹴鞠……”

    这一刻,这位杀人无数的执金卫指挥使,在两个孩童的哭声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哎,你,你们别哭,哭什么哭。”

    “我会赔的,你们别哭了……”

    而她的余光忽然扫到楚奕过来了,立马重新恢复冷酷的模样。

    “好了,不哭了,来吃糖葫芦。”

    楚奕直接递给这两个哭泣的孩童一人一根糖葫芦,还递给他们十几文钱。

    “拿这些钱回去,重新叫你们阿爷做一个新的蹴鞠。”

    “谢谢大哥哥……”

    孩童破涕为笑的刹那,萧隐若却冷着脸转动轮椅,缓缓来到一棵柳树下。

    不料,却撞上楚奕举到眼前的糖葫芦。

    那琥珀色的糖衣裹着艳红山楂,晃动间几乎触到了她苍白的唇瓣。

    “给,这是指挥使的。”

    萧隐若愕然,随即面无表情地挥袖扫开糖葫芦。

    “哄小孩的玩意,本官不吃。”

    但楚奕却已经将那一根糖葫芦,塞到了萧隐若的嘴里。

    “吃吧,就当做是卑职强迫指挥使吃的。”

    当糖霜沾上萧隐若的唇,她蹙眉瞪向楚奕。

    那长睫下眸光凛冽,偏生嫣红山楂咬在贝齿间,将她一贯的杀伐气揉碎成几分恼羞。

    “楚奕。”

    她咽下果肉,舌尖慢条斯理地舔去糖衣,语气带着几分威胁。

    “本官若因甜食蛀了牙,便拔了你的舌头当药引。”

    楚奕望着她发间随咀嚼轻晃的玉簪,忽然觉得这就像她总爱藏进黑袍里的真心,稍纵即逝,却灼得人心跳如擂。

    “好啊,求之不得。”

    萧隐若懒得理会他的胡话,又随口一问。

    “最近你在大肆买田,准备种红薯?”

    其实,楚奕很多事情都没有故意瞒着萧隐若,所以对于她知道这件事并不意外。

    “是啊,指挥使,你知道我有个道士下属,是秦相介绍过来的,很是推崇。”

    “殷城子告诉我,今年下半年会有一场大旱灾,而恰好红薯可以救人不少。”

    “当然红薯只是我救灾的一种手段而已,呃,我说这些,指挥使信吗?”

    萧隐若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