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轻轻尖叫着后退,满脸嫌恶的时候,谢芜的目光却猛地一凝。
她快步上前,丝毫没有在意那扑鼻的恶臭和男人身上的污秽。
只一眼,她就看出这人情况不对。
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嘴唇发紫,腹部异常肿胀,这分明是内出血休克的征兆,危在旦夕!
“快把他放平!”
谢芜厉声吩咐那两个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勤务兵,语气不容置疑,瞬间镇住了场面。
勤务兵连忙小心地将担架放平在地上。
谢芜蹲下身,手指迅速搭上男人的脉搏,微弱而急促。
她又轻轻按压男人的腹部,男人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眉头紧紧皱起。
“脾脏破裂,内出血!”
谢芜迅速做出判断。
她撩开男人额前被污泥黏住的头发,想要查看他的瞳孔。
当看清那张沾满污秽却依稀能辨认轮廓的脸时,谢芜瞳孔骤然一缩!
“贺队长?!”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会议室里响起。
什么?!
这个浑身恶臭,被猪粪糊满了的人,竟然是卫生队的贺东队长?!
王军医和李军医也顾不上臭味了,连忙冲上前来,定睛一看,果然是贺东!
两人脸色大变!
“老贺!”
“怎么会这样?!”
谢轻轻也惊呆了,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人。
刚才还满脸嫌弃,现在只剩下惊恐和慌乱。
“让开!”
谢芜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眼神格外犀利。
她迅速从布包里再次取出银针。
“必须立刻止血,稳定生命体征!”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在贺东腹部胸前等几处大穴下针。
动作快准狠,看得人心惊肉跳,却又让人出奇的信服。
几针下去,贺东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略微舒展。
但谢芜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快!立刻联系医院,准备手术!”
谢芜抬头看向王军医和李军医,语气急促而坚定。
“他的脾脏被外力撞破了,必须马上手术摘除或者修补!”
“从他身上的情况看,像是被大型牲畜踩踏或者撞击导致的。”
一个勤务兵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补充道:“是,是猪,贺队长去后面的养殖区检查,被,被发狂的公猪给拱了,还踩了几脚……”
原来是猪粪!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贺东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联系车,送医院!”
谢芜再次喝道,因为情况严重语气都生硬了起来。
王军医和李军医如梦初醒,连忙分头行动,一个去打电话联系车辆和医院,一个去找急救箱准备随车物品。
谢芜则一直守在贺东身边,密切观察着他的情况,时不时调整银针,同时用手轻轻按压住他腹部可能的出血点。
她的脸上沾染了一些污渍,额头上也全是汗水,但她浑然不觉,神情专注而严肃。
救死扶伤的专业和镇定,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君辞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媳妇儿沉着冷静地处理着这突发的危机,眸中充满了骄傲和心疼。
他的阿芜,无论何时何地,都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再看看另一边,吓得脸色发白,躲得远远的,连靠近都不敢的谢轻轻。
刚才还嫌弃恶臭,现在知道是贺东,虽然惊恐,却依旧不敢上前帮忙,只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王军医和李军医看向谢芜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赞赏了,更多的是敬佩和信服。
这个年轻的女同志,不仅医术高超,更有医者仁心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识。
很快,车辆安排好,几个勤务兵小心翼翼地将贺东抬上担架。
李军医亲自陪同,紧急送往了军区总医院。
谢芜看着远去的车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才发现自己手上脸上都沾了不少污秽。
“辛苦了。”
君辞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眸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
谢芜接过手帕,擦了擦手和脸,对着他微微一笑。
“没事。”
会议室里,那股难闻的气味尚未完全散去。
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上面了。
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谢芜的果断专业,与谢轻轻的嫌恶退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留下来了的王军医走过来,对着谢芜深深鞠了一躬。
“谢芜同志,今天多亏了你!”
“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准确判断,并且做了紧急处理,老贺他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的语气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谢芜连忙扶起他,“王军医您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的态度谦和,没有丝毫居功自傲。
谢轻轻站在角落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备受称赞的谢芜,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刚才的表现,实在太丢人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之前还对贺东那般嫌弃鄙夷,现在更是羞愧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嫉妒和怨恨再次填满了她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好事总是被谢芜占尽?
为什么她总是能这么出风头?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王军医看着谢芜,眼中的敬佩几乎要化为实质。
“谢芜同志,你的沉着和医术,真是我们卫生队的福气。”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里的谢轻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刚才那尖锐的惊叫和毫不掩饰的嫌恶,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沉默片刻,走到了那张还放着几个肉包子的桌子旁。
拿起那个印着食堂标志的纸袋,转身走向谢轻轻。
谢轻轻正沉浸在自己的羞愤和嫉妒中,冷不防看到王军医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拿着她早上送来的包子,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轻轻同志。”
王军医的声音平静,但明显带着疏离感,直直将纸袋递到谢轻轻面前。
“这个,还是请你拿回去吧。”
谢轻轻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军医,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屈辱和不解。
“没什么意思。”
王军医摇了摇头,语气虽然温和,但态度十分坚决。
“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需要的是专业的同志,而你……”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暗含意思,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
一个连伤者都嫌弃鄙夷,在危急时刻只顾着自己尖叫后退的人,她送来的东西,谁还吃得下?
谁还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