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听见杨大海问，杨甜甜都要哭了。
她讲了自己的经历之后，杨大海本就弯着的腰，似乎更弯了。
他头一次感觉如此无力，事情如此脱离掌控。
他的家啊，成了一无所有的空壳子。闺女到手的工作，鸡飞蛋打。就连一直视为己有的财钱，都成了一场空。
几乎是瞬间，杨大海就失了精气神儿，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只是，这才是个开始而已，后面还有更残酷的在等待他们呢。
看着哭哭唧唧的媳妇儿，看着哭哭唧唧的闺女，杨大海心里烦闷更甚，一腔怒火只得对准了她们。
“哭哭哭！一天天的，家里这点子福气全让你们哭没了！再哭都给我滚出去！”
杨大海站了起来，想要回屋躺一躺。
可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现在家徒四壁，哪里有床给他躺。
杨大骇觉得胸腔闷闷的，有股无名火想要宣泄，却一直找不到地方。
不行，他不能继续在家呆下去了，他得去厂里。
儿子一个人预支这个月的工资怕是不够，他也得去把工资预支了，至少家里得置办几张床啊。
日日都睡在地上，他的老腰是真的受不了。
可是，着急之下，杨大海的左脚不知怎的就踩在了自己的右脚上，平地摔了一个大跟头。
他用手一摸，满手的鲜血，手心里居然还躺着两颗大门牙。
杨大海吓了一跳，一下就把自己的两颗大门牙扔了出去。
原本还在哭唧唧的杨甜甜和向红，见此一幕惊呆了。
平地就摔跟头？还磕掉两颗大门牙？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孩子他爹，你，你咋样？”
向红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几乎是扑过去搀扶杨大海的。
两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向红对杨大海的感情，早就超过了对那个早死前夫的感情。
看到杨大海摔成这个样子，向红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她手忙脚乱的将杨大海扶起来，甚至还将杨大海惊吓之下扔出去的两颗大门牙给捡了回来。
“这东西，可不能乱扔，赶紧去医院，万一还能粘回来呢？”
显然，杨大海也想到了这点，他要赶紧去医院。
只是，意外接踵而来。
三个人还没下楼梯呢，杨甜甜一不小心踩到了走在她前边的杨大海的鞋跟。
杨大海前脚刚迈出一节台阶，后脚还没跟上来，就遭受到了如此“暴击”。
整个身子一晃，直接从三楼楼梯口摔了下去，滚了十几节台阶，最终停在了三楼和二楼台阶转角处。
“爸——”
“孩子他爹——”
此刻的杨大海，双腿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卡在最后一节楼梯上。
而最先着地的脸上，血刺呼啦一片，连容貌都看不清了。
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匆匆跑下楼梯的妻女，便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快！咱们赶紧把你爸送医院去，小心点，千万别碰到他的腿。”
从那怪异的腿部造型上，向红甚至能看到杨大海支出的小腿骨。
——骨折！肯定没跑了！
“向姨，我，我不知道怎么弄啊！”
“我去喊人来帮忙，你守着你爸！”
这可是骨折啊，他们两个女人，怕是根本就搬不动杨大海。
向红心里很慌，好几次下楼梯的时候差点踩空。最要命的是，她现在非常想放屁，根本控制不住的那种。
随着向红不断跑下楼梯，震天的屁响也接连传出，屁臭味儿弥漫了整个走廊。
杨甜甜嫌弃的捂住了口鼻，向姨早上是不是背着他们偷吃了？
这味儿！太冲了！
原本杨家人以为经历的这些只是暂时的，却没曾想，从那天开始，杨大海就接连不断的倒霉。
大到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头，路过小巷口被人套麻袋打，抽烟的时候差点烧没了仅有的家，平地摔跟头使得本就没好的腿伤上加伤。小到喝水呛到，上厕所忘带纸，就连吃个止疼药片都能把药片卡在嗓子里差点噎死。
而向红，整日里则屁声不断。
在家放，出门放，清醒的时候放，睡觉的时候还放，几乎是不分场合叮叮当当。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个月。
从那以后，这夫妻两个，在纺织厂家属区算是出了名了。
——人送绰号“倒霉叔”“屁婶”。
————
杨柳才刚将王相仁送的小包裹偷偷收进空间，身边就传来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杨柳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站在她旁边的几个空座位旁，正朝着不远处从其他车厢挤过来的三个年轻人招手。
姑娘长了一张圆脸，模样很是清秀，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招人喜欢。
这样的长相，放在这个年代，应该是最受父母喜欢的那种儿媳妇长相。
圆脸姑娘家境似乎不错，穿着白衬衫蓝色格子的背带裙，小皮鞋白袜子，收拾的十分干净。
似乎是感受到了杨柳的视线，圆脸姑娘看了过来。
“你好！你也是下乡的知青吗？”
杨柳点了点头，并没否认。
在这趟车上，很多年轻人都是下乡的知青，去的还是同一个地方，保不齐就会遇见一两个和她是分配到同一个公社或大队的呢。
见到杨柳点头，圆脸姑娘的笑容越发真切了几分。
“真是太巧了，我们也是下乡的知青，我叫齐圆圆，那边几个都是我的同学，我们是去一个地方下乡的，我们要去黑省隆平县和平公社，你呢？”
这么巧的吗？杨柳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随随便便遇见一个人，就真是去同一个公社的？
原主的上辈子，过得浑浑噩噩，从上了火车开始，一直战战兢兢，根本没记得太多人。
这几个？原主的记忆里似乎也出现过，但印象不深，原主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怎么记得。
“真巧啊！我也是去和平公社下乡的。”
“啊！太好了！同乡，又同去一个地方下乡，以后我们可要相互照应一些啊。”
这个叫做齐圆圆的姑娘，长相人如其名，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性格嘛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子的样子，好像对谁都不设防。
这样的人，和原身一样，最有希望成为“炮灰”。
只是，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炮灰！
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吗？我命由我不由天。
炮灰，也有自己的春天。
就比如她，不是已经——
等等——
她好像还没有完全摆脱炮灰的身份。
让她想想，下乡之后呢？
落水惨死？
不，原身是个旱鸭子，落水必死无疑。
可她杨柳，是会游泳的啊！落个水而已，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