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这一天，杨柳很是忙碌。
送走了知青院的几位知青之后，杨柳也换了衣裳匆匆出了门。
作为小辈，她也是要去拜年的。
几户相熟的人家，她每一家都登门坐了一会儿，说了些吉利话，混了点瓜子花生糖果。
最后一站去的就是大队长家，让杨柳意外的是，大队长两口子不但给杨柳拿了零嘴儿吃，还给杨柳包了一个大红包。
回到家打开红包，杨柳才发现，大队长两口子手笔可不小。
——红包里居然包了六块六毛六。
用大队长媳妇儿的话说就是，要真包个块八毛的，不但人家小杨瞧不上，就是她自己也瞧不上。
不说别的，单就说带领村里人种菜的事，大队长一家对杨柳就极为信服赞誉。
不就是几块钱的事嘛，给别人可能他们会心疼，可给小杨知青，他们是乐意之至。
原本杨柳以为，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不曾想，天刚擦黑，顾禾居然来了。
几日不见，顾禾似乎有些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显得眼睛又凸又大。
“你怎么成这样了？”
顾禾眼圈发红，向来高冷的姑娘头一次在杨柳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杨柳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几滴泪就从顾禾的眼角溢出。
杨柳看的心疼，顾禾向来坚强，能让她如此，怕是这次她真伤的狠了。
也是，在这个年代，名声对女孩子来说可十分重要。
尽管传的那些闲话，可信度为零，但造成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杨柳安抚似的拍了拍顾禾的后背，拉着她的手将她拽进了屋里。
等进了屋，在烛火的映照下，杨柳这才看清，顾禾已经哭的不能自已。
只不过，向来刚强的性格，让她就是哭都时时咬着自己的下唇，没发出一点动静。
杨柳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顾禾，“别哭了，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多不值当。”
杨柳不说还好，杨柳这么一说，顾禾哭得更凶了，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由原来的压抑哭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等顾禾终于哭够了，杨柳再次递上毛巾。
“对，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我只是——不知道找谁倾诉，只能来你这里。”
杨柳又默默递上一杯温水，这个时候，做一个倾听者和开导者似乎才更能让眼前姑娘获得安慰。
“彭玉回去已经把我的话和你说了吧？”
顾禾点头，她明白杨柳的意思，只是她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以前的她，从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面对周娇娇汪清等人的冷嘲热讽，她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可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破防。
“其实，想要平息这些流言蜚语也不是没有办法——”
杨柳的突然出口，让顾禾猛的抬头。
她十分期待杨柳接下来的话。
“第一个办法，就是你嫁给程立军，到时候你们成了夫妻，这些流言蜚语就再对你造不成伤害。”
顾禾摇了摇头，她和程立军是第一次见，根本就没有感情基础，怎么可以结婚？
而且人家程立军是她的救命恩人，大冷的天不怕危险的下水救了她，她不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来。
没错，在顾禾看来，若是因为被人救了，在救助的过程中有了肢体接触就赖上施救的人，那就是忘恩负义。
所以，杨柳所说的第一个办法，顾禾根本没考虑。
“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嘴长在别人身上，没做过的事，别人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又不影响你吃也不影响你穿，流言蜚语这东西，说上一阵儿也就过了，你说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说——”
顾禾忽然双眼放光，她是当局者迷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将那些流言蜚语当成耳旁风不就好了吗？
可是——
她的头又垂了下来。
可是——其过程不可谓不艰难。
每当面对别人嘲笑的嘴脸，听见别人搬弄是非的话语，都让顾禾有一种愤恨感，同时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总不能不让别人说话吧？
有些人当面说她还好，她还能反驳回去。
可有些人背地里去取消她，难道她还得一一告诫那些人，不能背地里蛐蛐她？
她要是真那么做了，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我选第二个办法。”
沉默过后，顾禾说出心中的决定。
杨柳点了点头，其实无论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在杨柳看来都可以。
虽然与程立军接触不多，但杨柳觉得程立军这个人应该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条件足够优秀，家庭条件也还可以，相比于村里其他人来说，已经是足够好的存在了。
只是不知道，原来的轨迹里，程立军的官配是谁？
若是顾禾真的与程立军有了牵扯，会不会影响程立军原有的缘分。
其实杨柳不知道的是，在原有的轨迹中，程立军这人，一生都奉献给了部队和国家，根本就没有结婚，到了晚年是在干休所里度过的最后时光。
在杨柳的开导之下，顾禾渐渐的平复了情绪。
她蜷缩在炕上，身上盖着薄被，窝在那里的时候，清瘦的身体小小一只，像是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杨柳，其实——前几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梦？”
杨柳将洗好的一盘子苹果摆到炕桌上，向顾禾的方向推了推，示意顾禾一边吃一边说话。
顾禾也没和杨柳客气，她知道杨柳这里向来零嘴儿多，就是别人家难见的水果，在杨柳这里偶尔也能见到。
就比如说这苹果吧，红彤彤的，看起来就好吃。
以前她在杨柳这里也吃过，和供销社里卖的那种又小又绿的苹果根本就不是一个味儿。
就是不知道，杨柳是从哪买到的。
“在那个梦里，一切都乱糟糟的。
我也是来岭山大队下乡，只是日子并不好过，后来一次意外落水，也被人救了。
只不过，梦里救我的人不是大队长家的程立军，而是——陶紫的男人王长军，后来——”
固禾的话一顿，心里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后来怎么了？”
杨柳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苹果，看着顾禾期待着她的下文。
“后来，我还梦见——我嫁给了王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