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出房门时,楼妄正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
他的乌鸦不见了,但我知道它一定在某个暗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饿了吗?”他微笑着问道,目光却越过我们,盯着楼梯口的方向,“我刚才看到旁边有家餐馆,应该不错。”
“我知道一家更合适的。”
江芮语气不动声色,透着不容置疑,”你们俩跟我走就好了。”
楼妄轻笑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实际上,他们俩肯定互相都保持着警惕的。
下楼时,我发现柜台后的老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盏摇曳的油灯,火光在玻璃罩内诡异地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大门上的铜铃在我们推门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声音。
街道上的微弱路灯陆续亮起,但光线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只能照亮很小一片区域。
远处,最后一抹光亮被黑暗吞噬,整个小镇开始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
“感觉到了吗?”楼妄突然低声问道,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鬼气已经在开始聚集了。”
我这才注意到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不是臭味,而是一种令人本能排斥的、不属于活人的气息。
它悄无声息地渗入鼻腔,在肺部凝结成冰。
江芮的脚步突然加快:“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们跟着她朝着前面走了几百米,最终停在一家挂着红色灯笼的小餐馆前。
灯笼里的蜡烛燃烧着诡异的绿色火焰,将门前的石板路映得如同鬼域。
“这里很安全。”江芮简短地说,“老板受过我的恩惠。”
推门进去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
餐馆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他们都坐在远离门窗的位置,埋头快速吃着面前的食物,没有人抬头看我们一眼。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江芮时眼睛微微睁大,但很快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你怎么把外乡人带到了这里?”
江芮却毫不在意的说,“放心,他们跟着我不会出事。”
矮胖男人脸色不太好看,摇了摇头胖我们进屋。
他领我们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那里被一面屏风半遮挡着,相对隐蔽。
等我们坐下后,他压低声音对江芮说:“你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江芮只是摇摇头:“现在我不想听这些话!”
老板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楼妄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某种复杂的节奏。
“他知道什么?”楼妄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江芮给自己倒了杯茶:“不重要。重要的是,再过两三个时辰,整个镇子就会变成通往遗址的大门。”
她抿了一口茶,眉头微皱,“你们最好吃点东西,接下来可能会很……消耗体力。”
我注意到她的茶杯边缘沾了一点暗红色的痕迹,但当她放下杯子时,那痕迹又神奇地消失了。
楼妄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但什么也没说。
而且,我还注意到,从我们进来以后,店里坐着的几个人,都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放在我们三个人身上。
说了几句话后,有个面相不好的中年男人坐不住了,他起身走过来,语气不好的对江芮说,“他们是外地人?这里不欢迎这些外乡人,你应该清楚!你如果想让他们活命,最好是赶紧带他们走。”
话刚说完,旁边的几个人也都站起来。
江芮拍了一下桌子,抬眼冷笑的说道,“自己管好自己,他们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但你们谁敢多管闲事,我保证会死!”
江芮这话说出口,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餐馆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几个食客立刻放下筷子,匆匆结账离开。
中年男人脸色也变了变,不敢多待的离开了。
我很惊讶,江芮在这个镇子上,居然这些人会这么怕她。
“这些人好像对我们有很大的敌意?”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我跟楼妄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而且就算丢了性命,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充满这么大的恶意。
楼妄笑着说,“他们都是借这里福缘的受益人,说不定我们这次会破了这地方的福泽,这些人当然不会乐意。”
我恍然大悟。
因为我们跟江芮在一起,而江芮的身份,可能镇子上的人是知道的。
而她要做什么,这些人可能心里也清楚一些。
他们只是怕破坏这个地方的福缘,从而影响到自身罢了。
江芮怒极反笑冷哼一声:“这里的福缘本来就是我们江家的,让他们白白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现在理所当然的觉得就是他们的了,真是给他们脸了。”
这时,老板从厨房端出三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动作比之前急促了许多。
“吃吧。”他放下碗时小声说,“再过二十分钟,我也要关门了。”
面条的香气出奇地诱人,但我注意到汤面上漂浮着一些细小的黑色颗粒,像是某种碾碎的草药。
楼妄用筷子拨弄了几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始进食。
我迟疑地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味道很好,但咽下去的瞬间,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驱散了萦绕不散的寒意。
与此同时,耳边似乎响起了微弱的、像是很多人同时低语的声音,但当我集中注意力去听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江芮解释说:“这是一种祛湿的草药,生活在这地方的人湿气很重!这种药多少有些作用。”
楼妄吃完放下筷子,突然抬头看向窗外:“时间快到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钟声。
余音未散,餐馆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只剩下几盏油灯还在顽强地燃烧着绿色火苗。
老板匆忙地跑过来,他的声音里充满恐惧,“你们必须走了,它们要出来了!”
江芮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老板把我们送出门外。
“祝你们好运。”老板说完,就迅速锁上了后门,脚步声快速远去。
院子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
楼妄的乌鸦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他肩上,羽毛根根竖起,显得异常紧张。
“感觉到了吗?”
江芮轻声问,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奇异的光,周围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
江芮的脸上浮现出紧张,又夹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开始了,镇子和遗址正在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