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药味刺鼻，外面热风吹进来，却让人觉得有几分寒意。
裴绝半靠在龙榻之上，面容憔悴，龙袍松垮地挂在身上。
他眉头紧锁，盯着缓缓走近的方婳，冷冷开口，“襄贵人就不怕这病传染给你？”
话说的倒是委屈，心里怕是巴不得自己把她赶走。
他已经病了两天，如果真的有心想照顾他，为何等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来？
其实真的不怪方婳，皇帝感染时疫一事重大，太后为了稳定朝臣的心，才下令让皇后把这事瞒了两天。
方婳也是现在才知道。
她脚步一顿，目光坦然地迎上裴绝的视线，撇了撇嘴，跟赌气似的，“大不了一起死呗，能给陛下殉情，也算美事一桩。”
高公公刚好端着新煎好的药匆匆走进来，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打翻了药碗。
他忙把药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连呸了好几声，脸上满是焦急，“哎哟，贵人，您可快别说这些话了，说点吉利的，吉利的！”
“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高公公在皇帝身边多年，最是讲究这些忌讳，生怕方婳的话触了霉头。
方婳无所谓的坐在椅子上，“反正有陛下陪着，我就不怕死。”
她说话的样子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简直是耍无赖，高兴德也拿她没办法，一个劲叹气。
“陛下，您倒是提醒提醒贵人。”
裴绝倒是没有高兴德般紧张，听到方婳的回答，心中竟莫名一动。
他仔细端详着方婳的白净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伪装的情绪，可看到的只有清澈如水的眼眸。
裴绝轻声笑了，竟觉得心中的烦闷稍稍减轻了些，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多数妃子，是不会像方婳这样，说冲撞他的话，都怕惹怒了圣颜，所以平时讲话规规矩矩，一点意思没有，闷得很。
情话听得多，却感觉不到真心，也就腻了。
现在方婳开玩笑的语气讲要给他殉葬，反而有几分意思，裴绝对人招了招手，“到我身边来。”
方婳冲他做了个鬼脸，“陛下刚才不是还让臣妾走远些么，刚好这药味怪冲鼻子，陛下喝了药味道散了，臣妾再进来。”
说完，方婳便嫌弃的快步走出去。
高公公看傻了眼，裴绝却当着他的面笑了起来，平日难以下咽的药，竟也没那么苦了。
【宿主，皇帝好感度又涨了百分之三！】
过了四十，每涨一点好感度都十分艰难，刚才居然一下子涨了百分之三。
所以方婳拿到了一百点的小积分奖励。
没一会，方婳进去，裴绝喝完了药，坐在床边上处理这几日的文书。
他虽病了，却不能时刻歇着，一些重要的文书，还得他亲自过目。
处理到一半时，裴绝忽然把文书扔在一边，眉头紧皱，甚是不耐烦的样子。
染上时疫后，他身上便起了一层脓包，痒得钻心，却不能抓。
孙勤庵千叮万嘱让裴绝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抓挠，否则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高公公还和方婳特别提过。
瞧见裴绝强忍着瘙痒，面色愈发苍白，方婳挑了挑眉。
脓包黏衣服，到了时间就得换一次，方婳给裴绝换衣服时，故意放慢动作，上下打量着裴绝，随后皱了皱眉毛，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
一开始，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时，裴绝还想调侃一句方婳是不是看待了，便听见她道，“陛下，您这身材，还没有门口的侍卫身材好呢。”
这话一出口，整个养心殿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若凝固。
裴绝瞳孔放大，满脸怒容，苍白的脸泛起一丝红晕。
他猛地转过身，喝呵斥方婳，“你好大的胆子！”
然而，方婳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越说越起劲儿。她一边继续整理着衣服，一边感慨地叹了口气，“唉，当初见陛下碰见得太早，一眼动心，便迫不及待入宫。”
“要是晚一点，说不定能看到多少比陛下还好看的男子，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入了这宫。”
实际上，方婳是因为家里条件贫寒，但长相出众，才被选入宫的。
这会是想故意气皇帝才那么说。
裴绝被这话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襄贵人，你真是好的很！”裴绝指着方婳说完，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方婳瞧见了，非但没吓到，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裴绝怒不可遏，大声喊道，“高兴德，高兴德呢！把襄贵人给朕拉下去，朕要治她的罪！”
听到里边的动静，高公公慌忙进去，便瞧见提地上一口血，顿时露出喜色。
这是成了？
见高兴德不动，裴绝怒道，“高兴德，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拉下去！”
若不是他现在病着，定要把人当成处置了。
原以为白天方婳说那些话，对她是真心，结果居然当着他的面，就敢肖想别的男人。
真当他病了就不敢发脾气？
高公公不明所以，疑惑的撇了一眼方婳，襄贵人这是干了什么事情，才让陛下这样生气。
方婳这才收起笑容，眼眶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巴巴的，“陛下，臣妾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您好呀。”
为他好？裴绝冷笑一声。
“襄贵人，你把朕当傻子糊弄？”
方婳吸了吸鼻子，“陛下难道没觉得背上不痒了么？”
裴绝一怔，这才发现背上那如虫蚁噬咬般的瘙痒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但是这和方婳说那些话有什么关系？
他刚想开口询问，孙勤庵匆匆从太医署赶了过来。
孙勤庵上前把脉，随后直起身子，拱手欣喜说道，“陛下，恭喜陛下，背上的疮已经好了，只需要按时抹药，往后便不会再难受了！”
这时候，方婳刚好望过来，对上裴绝的视线，不满的撇了撇嘴。
“我都说了，我是为陛下好！”
裴绝一头雾水，伸手一把将方婳揽进怀里，谈了一下她脑门，“你有话就直说，别跟朕绕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