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洞口的时候，宴青握住药师愿伸下来的手，被后者毫不费力地拉到地上。
“黄犬，拉我一把。”洞口下面商心泪喊道，她就在宴青后面，他们两人都是将蛇纹绳绑在身上固定，然后让药师愿与应如是两人将他们拉上来。宴青心想药师愿都在伸手了还要麻烦我，不过想到商心泪可能跟药师愿不熟，便伸手将这鼻涕精拉上来。
商心泪上来一看，发现中央广场很安静，周围没有侍卫宫人巡逻，因此这场持续了将近半分钟的救援行动也没人打扰，她震惊问道：“你们将附近的宫人都杀了？”
“我们是盗贼，怎么会干这种事？”药师愿一边整理蛇纹绳一边说道：“我们看起来像杀人狂魔吗？”
蛇犬看着狐狼夜行衣上斑驳污黑的血迹，默契地摇了摇头，今晚你们回来救我们，那你们说什么都对。
“我们过来的时候放了把火，现在宫人都去后宫那边灭火了。”应如是解释道：“先离开吧，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
众人没有异议，在撤退路上宴青忍不住感叹道：“真没想到你们会来皇宫找我们。”
“是啊，”商心泪跟着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们最多只会在牌坊那边等待我们，更可能的是完成任务后就直接返回盗贼之家，我困在里面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们会担心我们的安危……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心。”虽然没有她们，宴青商心泪也能逃出来，但她们愿意闯入皇宫重地救他们的这份情，宴青铭记在心：“白狐黑狼你们都是可靠的队友，反倒是我和赤蛇在拖后腿，这次任务麻烦你们了。”
应如是轻笑一声：“不必客气，毕竟我们四人未来还要一起作案，互帮互助是理所当然的……黑狼，你说是吧？”
“嗯。”
药师愿反应冷淡，宴青和商心泪也不觉奇怪，毕竟她本就是独断专横恃才傲物之辈，而且她又确实救了两人，两人的感谢她自然无须客气全盘收下。
只有应如是隐约猜到药师愿现在复杂的心情，白狐面具下挂着揶揄的笑容。
……
…
一刻钟前，江南厨神楼三楼。
“你的建议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是我拒绝。”
应如是拿出灵玉恢复灵力，淡淡说道：“就算你回去，我也会去皇宫寻找他们。”
“为什么？”药师愿无法理解。
她见识过面前这个女人的剑，冷酷无情伺机而动，如狐狸般优雅而残忍，即便是现在的她，都不敢说能稳胜白狐。武者以剑看人，她相信白狐绝不是优柔寡断的愚蠢之辈，更不是被世俗道德束缚的迂腐之人，所以她才会提出跟白狐结盟。
药师愿固然有将白狐收为臣子的想法，但此时也是真心合作，她认可白狐有资格与她并肩。
“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的未来，是筑基之上。”应如是说道：“在你形容的未来里，盗贼之家由我们两人主导，其余两人作为傀儡，虽然我们能攫取最大利益，但同时也意味着只有我们两人面对困境。”
药师愿冷笑道：“我可真看不出来白狐你居然如此妄自菲薄，即便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两个是远远不够的！”应如是毫不客气地驳斥道：“你以为盗贼之家是什么？是列国纷争的小游戏，还是朝廷党争的过家家？盗贼之家是秘境！是世界为信使准备的战场！如果你非要在秘境里玩权力斗争，那我敢断言，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绝对走不远！”
药师愿没有反应，但拳头已经攥紧到青筋暴起，可想而知黑狼面具下的面容是多么狰狞。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反驳乃至动手，只是静静聆听应如是居高临下的训斥。
“黑狼，我知道你是高门贵女，你或许很早就有入秘境战斗的经历，但你从未见识过真正的秘境战斗……”
“白狐。”药师愿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你不了解我，就不要太自以为是。”
“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秘境。”应如是毫不客气顶回去：“你大概曾在一转秘境二转秘境的一线奋战，但三转秘境呢？四转秘境呢？如果你见识过真正的残酷，就不会有如此天真的幻想。”
药师愿双手微微颤抖，这是她怒到分泌肾上腺素，肌肉开始无意识地放松。但她无法反驳，她没有去过三转秘境，她父亲也不允许她去。
“我去过三转秘境。在三转秘境，必须全员信使，但即便是一转信使，也有极高的阵亡率，一不小心就身葬绝域。”应如是说道：“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光是秘境前面的妖魔，还是有可能靠人数堆过去，但是……”
说到这里，应如是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回忆不堪回首的过去，“三转妖魔王，光凭一个两个三转信使是无法抵挡的。它会对所有人发动攻势，就像是在检测信使的实力，只要不过关就会瞬间暴毙。”
“一转信使根本没有挑战三转妖魔王的资格，二转也只是堪堪能保存自己，如果三转无法齐心协力，不敢吸引妖魔王的注意力，那么迟早也会被妖魔王逐个击破。”
“黑狼你所说的奴役体系，只适用于一转和二转秘境，低级秘境确实能靠少数强大信使配合大量弱者征服。但到三转以上，若是没有可靠的队友，连三转信使都很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药师愿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紧绷的拳头：“你觉得盗贼之家未来会变得更危险？”
“是已经变得危险了。”应如是说道：“第一次的目标是安国寺，里面的僧人少量二转搭配大量一转，若是放在秘境评级里大概是二转级别。第二次的目标是商宣文，商宣文本身是三转信使，再加上他作为大梁丞相，随时能调动全城所有信使，只是我们恰好伏击到最虚弱的他，所以才没遇到什么危险，但这不等于这次任务简单，假如将江南城放在秘境评级，恐怕接近三转了！”
“况且这次我们能伏击商宣文，下次任务目标我们也能伏击吗？下下次呢？你猜在第几次任务里，我们会面临不得不跟筑基信使正面交锋的处境？”
“总有一天我们会面临绝境，到时候我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她吸收完灵玉，转头瞥了一眼药师愿：“所以我不需要奴隶，不需要傀儡，更不需要心怀叵测的盟友，我需要的是能跟我并肩作战的同伴。”
“走吧，黑狼。”
药师愿没有反驳，只是默默跟着应如是跑向宫城。途中她们看到有许多人离开家门，像赶集一样往城中要道聚集，不过她们也没空停下来调查。
“白狐，”药师愿忽然问道：“你去三转秘境的那次，妖魔王是三转信使齐心协力打败的吗？”
“没有。”应如是头也不回，平静回道：“正如我所说，三转信使全都被妖魔王逐个击败了。”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应如是都没有回答，药师愿也没再追问。
不过在心里，药师愿对应如是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兼具战斗才华和领导能力，年纪轻轻就能进入三转秘境，再加上娴熟的齐国剑术，若不是齐国宗室，就是开国勋贵，而且必定身居高位大权在握。
药师愿还是第一次在同龄人面前有如此巨大的挫败感，无论是眼界、器量、风度，她都全面败了，败得毫无借口，败得无地自容。但她却没有丝毫怨怼，反而充满斗志。
齐国是中原最强的国家，白狐很有可能会成为她成就霸业路上最大的对手。
正该如此！
当年周太祖、神武帝、梁太祖三分天下，彼此抗衡，留下无数史诗，至今仍然令人津津乐道。如果我药师愿马踏天下的路上没有值得征服的敌人，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正如三百年前昭烈帝折服曹征西，成就一段历史佳话，我相信白狐你将会是我未来最珍贵的战利品！
看着近在咫尺的宫城，药师愿停下胡思乱想，开始思考等下怎么收买人心。虽然她是被应如是说服，但这不等于她会将功劳拱手相让，黄犬和赤蛇这两个家伙一看就是厚颜无耻之辈，必须趁这个机会狠狠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这是多大的救命之恩，最好从此死心塌地听从她的号令。
一想到等下就能站在道德高地上随心所欲地训斥那两个同事，药师愿不禁轻哼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