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得靳驰鼻腔发疼。
他靠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右腿的旧伤因久坐隐隐作痛。
走廊尽头,医生正拿着化验单走来,白大褂下摆随着急促的步伐翻飞。
“不是食物中毒。”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是巴豆粉。”
这个化验结果还不如是食物中毒,最起码不代表着蓄意谋害。
靳驰猛地站起身,解放鞋在地砖上磕出重重的响声。
他接过化验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巴豆——这种部队野外生存训练时用来治疗便秘的中药材,过量服用会导致剧烈腹泻。
“其他人情况怎么样?”他最担心的还是兄弟们的状况,若不是他带来的炒货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已经脱离危险。”医生叹了口气。
“但需要留院观察24小时。”
从其他人口中医生已经得知这些人的身份,真没想到这一个个都不是普通人。
病房里。
周强正挂着点滴,见靳驰进来,勉强扯出个笑容:“靳队,你这见面礼够特别的。”其他病床上的战友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笑声里透着虚弱。
靳驰攥着那包剩下的炒货,喉咙发紧:“对不起。”若不是因为自己,大家伙也不会都住院了。
“说什么胡话!”王志军撑着坐起来,“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们都是过命的兄弟,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彼此,这件事只要稍做思考就知道是有人蓄意谋害。
“而且应该不是针对我们,毕竟我们都老了,那就只能是针对队长你了!”旁边病床上的战友坐起来发表意见。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迷雾。
靳驰想起早晨摊位前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个戴着军帽的男人。
他在徐春晓离开而自己还没准备好炒货的时候,故意撞翻了装瓜子的麻袋。
当时他只当是不慎撞到的,现在回忆起来,那人扶麻袋时手腕有个明显的翻转动作。
“我还有事要处理,治疗费我去交了,晚点我才能回来。”
靳驰抓起外套冲出门,右腿的旧伤让他跑起来有些跛,但速度丝毫不减。
靳驰来到一楼把几个兄弟的住院费、治疗费都交了。
电影院前的摊位空空如也。旁边修鞋的老张告诉他,下午来了几个穿制服的,说接到举报要查封“问题食品。”
靳驰的心沉到谷底,转身往学校方向跑去。
夕阳将教学楼拉出长长的影子。
徐春晓抱着书本走出校门,就看到靳驰逆光而立的身影。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衣服领口大敞,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
“靳大哥,你怎么来了?”她小跑过去,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意识到出了事,毕竟他没事不会主动找自己的。
“出什么事了?”
靳驰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徐春晓的脸色随着叙述越来越白,最后几乎透明。她突然抓住靳驰的手腕:“带我去医院!”
今日出事的只有靳驰的兄弟们,所幸他今天没空摆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病房走廊的灯光惨白。
徐春晓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或躺或坐的军人。
周强正对着垃圾桶干呕,另一个人蜷缩着按住腹部。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不是你的错,我猜是有人蓄意谋害。”靳驰低声说。
徐春晓摇头,马尾辫在脑后轻晃:“吃了我的东西出事是我的责任。“
她转身面对靳驰,眼中燃着两簇火苗,“炒货从原料到成品都是我经手,绝不可能有巴豆。”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纸本子,快速翻到某页。
“这是配方记录,每次炒制前我都会称重核对。”纤细的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
“你看,从来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指尖停在昨天那页:五香瓜子配料栏里,有人用铅笔在”陈皮“后面添了“巴豆粉3g”。
这几个小字,不仔细看几乎与横线重合。
“这不是我写的。”徐春晓声音发颤,脸色煞白。
她认得自己的笔迹,这个添加的笔迹明显在模仿她,但横折钩的角度不对。
靳驰接过本子,指腹摩挲着那行铅笔字。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得那几个小字像毒蛇般泛着冷光。他的目光落在笔迹收尾处——那个“g”字母的弯钩过于尖锐,像把出鞘的匕首,不是女生的字,应该是个男人写的。
“你平时把本子放在哪里?”靳驰的声音压得很低。
徐春晓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教室课桌和我的书包一起。”她回忆了一下,突然倒吸一口气。
“前天下午体育课,我请了假在教室整理账目回来时发现本子位置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答案。
靳驰合上本子时,纸张发出脆响:“能接触到这本子的”
“除了班里同学,还有学生会的卫生小组。”徐春晓的指甲无意识地在配方本上划出几道白痕。
那这个范围就很广了。
靳驰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想起医院化验单上的结论,3克巴豆粉——正好是能让成年人剧烈腹泻却不致命的剂量。
这不是简单的恶作剧,而是精心计算的阴谋。
靳驰想起早晨匆匆见过的男人。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身材瘦削,个头不高,穿着一件的确良,一直低着头。
他现在也想不起来对方长什么模样。
“除了学校有可能动手脚的人,还有就是今天早上出现的一个怪女人。”
靳驰把徐春晓早晨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春晓的眼神一凛,瞳孔微微收缩。”你是说,那个人在我走后就出现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靳驰点了点头,“没错,而且他撞翻了我们的麻袋,我当时只觉得他是无心之失,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徐春晓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泛白。“那个人长什么样?你有没有印象?”
靳驰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穿着朱红色的上衣,有点像供销社的工作服,个子不高,身形瘦削。但她一直低着头,我没看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