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纪昭回到了紫棠院。
昨夜哄完了老夫人,她却失眠到了三更才睡着。
婚事不能再瞒了,瞒不住。
但,现下又不是说这事的好时候。
自己虽然有萧烨撑腰,侯府的人也会更高看她。但有些人和事不处理干净,留个手尾终究是祸患。
怎么能就这样奔前程去?
纪昭补了一觉,下午便起身收拾。
外面突然天色大变,狂风暴雨。到了傍晚暴雨夹杂着冰雹,敲得屋檐叮咚作响。
天气变了。
一场冰雹砸坏了无数庄家,鸡鸭家畜,牛羊马也遭了灾。
有的是被急冻而死,有的是被坍塌的畜棚砸死。总之农户们损失惨重,特别是已经插秧的佃农们更是欲哭无泪。
地里的秧苗都冻死了,秋季就颗粒无收。
可见的灾年就近在眼前。
天气不好,纪昭正好足不出户,读书写字十分勤勉。
改变不了的现实,她也无能为力。
过了两天,消息一点点传来。
皇帝惊闻天气突变,下旨救灾。几道圣旨干净利落,布置到位。还特地拨了一笔银钱让受灾的农户再领秧苗。
有了天家托底,情况好转很多。
农户们对皇帝歌功颂德,纷纷称赞是仁君。就连苛刻的御史台也难得的不骂皇帝。
纪昭写了三四天字,到了第五天糟糕的天气渐渐转晴。
她去花园散步,正好瞧见纪蕴呆呆等在亭子边。
他瞧见纪昭来了,上前:“师兄找你。”
纪昭奇怪:“你派人与我知会一声便是,怎么坐在那边等?”
纪蕴想发火又不敢,闷声道:“师兄让我在这里守着,你要是出来了就知会一声。若是没出来,就明日继续等。”
“这是什么道理?”
纪昭奇怪。
纪蕴深吸一口气:“我也想知道,但,不敢问。”
他气呼呼在前面领路。
纪昭跟着去。
到了府中私塾的学厅,果然瞧见长身玉立的苏玉臣正捏着一本书,对几个妹妹们教授学问。
他穿着月白色长衫,墨发用一根青玉簪簪着。侧面似玉树上的琼花,气质高洁,宛若月神下凡。
几个妹妹们听得十分认真,一眼不错地盯着他。
纪昭看得闪了神,被纪蕴拉扯了下。
纪蕴面无表情:“擦擦,流口水了。”
纪昭看了他一眼:“胡说。”
纪蕴冷笑:“哪有胡说,你又不是第一个瞧着美人师兄流口水的女人。”
“你瞧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被迷住了。”
他讥讽道:“我告诉你,美人师兄可不是你这等粗鲁女人能肖想的。你没学识,年纪又大了。师兄喊你来肯定是正事,你就别想歪了。”
纪昭不愿与他争论,悄悄去旁边等。
过了一会儿,苏玉臣含笑走来。
一双含情桃花眼犹如春水横波,衣袂带风,缓缓朝着她而来。
纪昭突然想起一句诗“眼是水波横,眉是山峰聚”。
苏玉臣到了跟前,双手作揖行了个大礼。
“纪大小姐,大恩。”
纪昭知道他谢的是什么事,道:“要谢还是得谢苏郎君自己。”
苏玉臣瞧着她,半天才道:“纪大小姐,我……”
他脸又红了。
纪昭心里叹了一口气,等他害羞完毕。
纪蕴从旁边冒了出来。
“师兄,你该不会喜欢我大姐吧?不然一直想见她做什么?”
他瞧瞧苏玉臣,再瞧瞧纪昭。
震惊:“不是吧!师兄你眼瞎了吗?!我大姐哪儿配的上你?”
苏玉臣:“……”
纪昭:“……”
……
纪昭回了紫棠院,裴神医已经到了。
裴神医给纪昭细细诊脉了半天,道:“大小姐的底子很不错,经脉是因外伤坏的,所以第一步就是慢慢恢复血气,然后再下针。”
他又问了一遍:“当真决定恢复内力?那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纪昭点了点头:“不怕。不过真正到了那一日,我得把该做的事做完了。”
裴神医点头:“行,左右还得养一段时日。”
他招来了一位面容严肃的妇人,对纪昭说医女。由她负责日常的药汤煎煮和初步针灸。
那妇人没有姓,自称瑾娘。
纪昭看瑾娘的走路姿势,知道她是个练家子,还是内外兼修那种。
裴神医,纪昭唤住他,说了包氏的口吃。
裴神医听了,笑道:“这个容易,扎几针就能改善。只是这个病大概都是心病,针完了,她还得自己治了心病才能好起来。”
纪昭点头。
约了看诊的日子,裴神医才走了。
纪昭让人给瑾娘安排房子。瑾娘沉默寡言地下去。
到了傍晚,瑾娘端来了一碗浓浓的苦药,一眼不错地盯着纪昭。
纪昭正觉得奇怪。
瑾娘淡淡道:“喝。”
纪昭:“……”
药喝完,瑾娘又拿出银针来,为她推血过宫。
不得不说,的确很疼。
纪昭三年没练内力,推血过宫的时候疼得差点晕过去。但瑾娘手不停,一下下帮她活络淤堵的血气。
如此推了半个时辰,纪昭痛晕过去两回。但却也没喊痛,更没有哭着说不做了。
瑾娘瞧她的眼神和善许多。
她问:“纪姑娘想好了,裴神医下针通经脉可比这个疼上百倍。”
纪昭擦了擦冷汗:“想好了,还是要内力。”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上战场,杀敌。”
瑾娘眼底多了几分佩服,拿了银针就退下了。
……
纪蓉在院子里心烦散步,瞧见纪蕴对着一株海棠花撒气。
他道:“怎么的没去书院?”
纪蕴没好气:“不用去,山人让师兄来教授我。”
纪蓉问:“哪个师兄?”
纪蕴:“还有哪个?最厉害那个,去岁秋试的探花郎。”
纪蓉眼睛亮了:“就是那比美人还美的苏郎君?”
纪蕴点了点头,继续抽打那株海棠,仿佛像是瞧见了仇人。
纪蓉央求纪蕴引荐,请苏玉臣喝个酒攀点交情。
纪蕴没好气道:“难不成二哥也想做学问?”
纪蓉:“我都要上任了,读什么书?”
“倒是听说圣上对苏郎君十分器重。职位不显,但能见到天颜,这可是红人。”
纪蕴听他夸苏玉臣,脸上也有光。
他勉强答应:“行吧,不过苏郎君不会为你谋前程的。他一门心思就只想……”
他猛地住了嘴。
纪蓉追问。纪蕴这才低声道:“罢了,你别说出去。苏郎君好像看上了大姐。”
纪蓉震惊:“他眼瞎了不成?就那粗俗货,哪儿好了?”
纪蓉愤愤道:“可不是!我原以为他来府上教书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结果他心思却在大姐身上。”
“虽说苏郎君要是娶了大姐对我们也有好处,但两人怎么般配?”
“明珠蒙了尘,白玉落了泥。简直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