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纪昭换了身男子衣衫,做贼一样带着苏玉臣出了纪府。
苏玉臣很乖,一路上任由她拉着。
也不哭了。
纪昭带着他七绕八拐到了一处茶楼,这才松了口气。
她问了事情起因。苏玉臣说了。
纪昭怔愣片刻,冷笑:“好算计。”
苏玉臣见她面如寒霜,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上别的人。”
纪昭叹气:“可是我和你……”
苏玉臣眼眶又红了。
纪昭把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只能问问苏家的近况。苏玉臣一一回答,事无巨细。
纪昭见他如此,便不好再说一丝伤人的话来。
苏玉臣高兴起来,为她奉茶,又点了一些精致茶点催她垫垫肚子。他照顾她无微不至,一如从前。
纪昭实在是忍不住,叹道:“苏郎君,我只是救了你,并不是让你以身相许。”
苏玉臣温声道:“我知道。纪姑娘大仁大义,绝对不是那等挟恩图报的小人。只是……”
他耳根慢慢红了:“是我仰慕纪姑娘,心之所系,无法忘怀。”
纪昭老脸一红,轻咳两声背过身去。
苏玉臣说完刚才的表白,似已用掉了全身力气。默默坐着,不敢吭声。
纪昭坐立难安:“我要回去了。”
苏玉臣:“我送纪姑娘。”
纪昭摆手:“不用了……”
她瞧见苏玉臣的脸色,改了口:“我是怕旁人瞧见了,落人口舌。”
苏玉臣点了点头:“也是。我不能坏了纪姑娘的名声。”
他说着,位置挪了一尺,规规矩矩瞧着纪昭。
纪昭无奈:“倒也不用这么生分。”
苏玉臣桃花眼亮了亮,又挪了回来。他眼睛亮亮的,湿漉漉的,瞧得人心里软绵绵。
纪昭又想起了三年前意气风发回京,救了苏玉臣。
一路上她不知他是男子,同吃同住,他便时常这般瞧着自己。
安静、乖得让人心疼。
纪昭想起前世他的结局,心里难过起来。那般伤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
苏玉臣见纪昭不语,慌了:“我让纪姑娘为难了吗?”
纪昭勉强笑道:“不是。”
苏玉臣低声道:“我知晓如此私下见面是不好的,以后我不会如此莽撞。我会等你的。”
“等到你愿意。我以性命发誓,我会待你一辈子很好很好的。”
纪昭叹气。
她当然信他。
只是一女不能许二家。阴差阳错,她与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纪昭想着怎么脱身。
外面突然人声鼎沸,有人喝道:“快些将雅间腾出来,我们公主要歇脚。”
掌柜上前说了两句,又一阵噼里啪啦,似打了起来。
纪昭出去看了一眼,皱眉。
冤家路窄,是柔仪公主。
她穿着一身华丽劲装,披着灿金斗篷。身后的侍卫手里提着几只野味。应该是出城狩猎回来。
俗话说,春不猎。
因为春日是母兽受孕产子的季节,但柔仪公主去打了猎,足见十分残忍。
纪昭对苏玉臣道:“我不能让她瞧见。我从后门出去。”
苏玉臣也不问,护着她出了雅间。
雅间在二楼,纪昭出去时正好柔仪公主上得楼来。
她瞧见纪昭,只觉得眼熟。
“站住!你是谁?”
纪昭哪能站住等着她认出,掩了面,匆匆从楼梯另一边跑了。
柔仪公主见她跑了,大怒:“你给本公主站住!你……”
她追了几步,面前突然挡着苏玉臣。
柔仪公主冷不丁被他挡着,怔愣一下:“苏郎君?你怎么在这里?”
苏玉臣拱手为礼:“见过公主。”
柔仪公主眼角余光瞧见纪昭的背影已经到了楼下,要从偏门跑了。
她越发觉得此人古怪,不然为什么见了自己就跑。
她喝道:“苏郎君让开,那人肯定是什么贼人。我要去抓他。”
苏玉臣却不让,稳稳堵在二楼:“公主殿下眼花了。”
柔仪公主从窗户上瞧见纪昭飞快上了马车,急了。
她怒道:“来人,快抓住他!”
侍卫要从窗户上跳下来追。
苏玉臣又堵着他们的去路。侍卫们知道他是皇上跟前红人,不敢冲去。
柔仪公主再傻也明白的确是有猫腻。
她抽出鞭子:“你让不让?”
“不让。”
柔仪公主大怒,狠狠一抽鞭子:“我瞧着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这一鞭子正好打在了苏玉臣的脸上。很快,殷红的血缓缓从玉样的面上流下来。
柔仪公主吓了一大跳。
苏玉臣摸了摸血,十分平静:“我说了,公主眼花了。”
柔仪公主被他的样子吓得发抖。
她刁蛮惯了,打骂奴仆是常事,但打了朝廷命官还是头一回。
“你,你让开。”
她说的很心虚,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
苏玉臣依旧挡在窗前,拱手为礼。
“不让。”
“不但不让,公主恐怕还得和我一起去见见皇上。”
……
纪昭第二天就听纪蕴说苏玉臣挨了柔仪公主一鞭子,被打得满脸是血。苏玉臣什么话也不说,进了宫就直挺挺跪在御书房。
皇帝最疼这位探花郎。
见他差点破了相,吓得赶紧让太医来医治。
但苏玉臣却不医,直到皇帝惩罚了柔仪公主,才下去敷药。
皇帝事后又骂了柔仪公主一个时辰,是太后派人来求情这才放了。
但也罚了柔仪公主禁足,还得给苏玉臣赔礼道歉。
纪蕴道:“说起苏郎君,看着柔弱,但性子却很执拗。”
纪昭心里叹气。
可不执拗吗?
前世他螳臂当车,硬刚了三皇子一党好几年,乃至连累了整个苏家人性命。
说起来她倒欠了他,还不清那种。
纪蕴说完闲话,盯着纪昭。
纪昭知道他有话要与自己说,就问了。
纪蕴想了许久:“你不许嫁给苏郎君。你配不上他。”
纪昭等了半天却等到他这句话,不由笑了。
这三弟,真是蠢得让她发笑。
“好,不嫁。”
纪昭随口答应。
纪蕴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哼了两声。
他倒是好心:“你放心,今年不少好人家要求娶你。大姐你前途是很好的。”
纪昭似笑非笑,讥讽:“三弟,你一个男人不去钻研学问,博出自己的名堂。反把希望寄托在女子的裙带上,圣贤书倒是读的真好啊。”
纪蕴羞得满脸通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