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回府，洗洗换了轻便衣裳。
大夫人便让人唤她过去。
纪昭过去。大夫人正歪在榻上，病容恹恹的。
她挑眉。
自从她回府后，大夫人时常这样，不是病着就是脸色不好。
看来自己成了大夫人最头疼的烦恼。
大夫人见纪昭容光焕发，姿容更明艳娇美，眼底闪过一丝妒忌。
年轻就是好，皮肤好，姿态好，像是刚开的一朵花儿似的。
不像她，拼了命地保养，还是日薄西山。
“听说后天贵妃娘娘要让你去源广寺上香。”
纪昭点头。
大夫人有气没力指了指旁边一个礼盒：“那边是我让人雕的一座观音玉像，你替我拿去供奉。”
纪昭答应，道：“可否打开让女儿瞧瞧？”
大夫人脸色变了：“你是什么意思？”
纪昭面不改色：“玉像贵重，女儿瞧一眼，检查检查，可别被下人偷换或者打坏了去。”
“要是出了事，女儿百口莫辩，岂不是罪过？”
大夫人：“……”
她只能让纪昭亲手打开。
盒子里是一座半尺来高的白玉观音像，比之前白沁雪送给老夫人的差了点。
纪昭仔细看了看，让晚意捧着。
大夫人冷眼瞧着，冷笑：“我竟然不知道，母女离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纪昭很平静：“母亲也说母女离心，那便是离了心。”
大夫人气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要与母亲决裂？”
“那不敢。女儿还是要孝敬父母的。”
她是要孝，孝出强大，孝出不一般的人生。
大夫人见她一点都不激动，冷哼：“别以为皇帝要给你赐婚，你就不把府中人都瞧在眼里。”
纪昭：“女儿不敢。母亲误会了。”
大夫人语塞。
她有点无处下嘴的意思。
纪昭明明说的话让她几乎快气死了，但却抓不到半点把柄。
大夫人又故意道：“沁雪这点做的比你好多了。她孝顺又谦卑，事事躬亲，比你这个亲女儿还孝顺。”
纪昭微笑：“所以呢？”
大夫人莫名：“什么所以。”
纪昭：“所以母亲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您已经收了她做养女，还要为她做什么？”
“让女儿把纪府大小姐的名头让出去不成？还是让她替了女儿进宫拜见皇后？还是去源广寺陪着贵妃娘娘上香？”
“又或是让她顶替女儿接了赐婚圣旨？”
一条条撕开大夫人伪善的面具。
纪昭不想装了。
既然大夫人搞不动她，时不时还特地给她喂屎。
她也可以选择不吃这坨脏东西。喂回去就是了。
母女没事干，对喷垃圾话，还真让她瞧不起。
果然大夫人被她这番逆天的讽刺刺激得从榻上一下子直起身。
她怒摔了茶盏：“来人，去请侯爷！让他亲自教训这个孽女！”
纪昭不语，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大夫人发飙。
现在大夫人这个样子，真像是疯了。
下人去请，过了一会儿，下人回来说侯爷纪世德出去喝酒了。
大夫人气得都不好了：“不会找吗？”
下人吞吞吐吐，不敢说话。
纪昭在旁边凉凉道：“母亲，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个时候去打扰父亲。毕竟，父亲很忙的。”
大夫人要震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狐疑盯着纪昭：“你知道了什么？”
纪昭随意瞟了一眼地上心虚的下人，似笑非笑：“母亲还被蒙在鼓里吗？”
她说完似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捂住嘴，懊悔。
“母亲好好歇息，别与女儿置气了。父亲那边的事，母亲也别管了。”
“一切保重身体才是，别气出个好歹。”
纪昭越是这么说，大夫人越是觉得有猫腻。
她厉声呵斥下人：“说！侯爷去了哪儿？”
下人战战兢兢，最后说：“去了，去了……流芳画舫。”
“啊！”大夫人面如土色。
流芳画舫是京城周边最有名的寻欢作乐之地。
上面的歌姬都是精挑细选从南边送来的瘦马。一个个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擅长跳舞。
那是烟花之地！
是销金窟！
大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难怪这几日他找我又要了银子，原来是去喝了花酒，玩了女人。”
大夫人又吐了一口血。
屋中的丫鬟婆子们急忙去扶，喊大夫的喊大夫，拿茶水的拿茶水。
纪昭站着静静瞧着大夫人秦氏面色惨淡，浑身无力的样子。
被不争气的父亲气得吐血，很惨。
她曾经想过有天能见到母亲和自己前世一般惨。
但现在，亲眼看见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反而有种倦意。
得尝所愿的疲倦。
母女两人本不应该走到这个份上。
白沁雪赶来了。她好言好语劝慰大夫人。
她见纪昭光站着，不由道：“大姐姐，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与母亲置气了。”
这话纪昭听得耳朵起茧子。
“沁雪表妹，你不问问母亲为了什么事吐血吗？”
白沁雪愣了下。
明显她不知道。
纪昭看了她一眼，道：“有劳沁雪表妹帮忙照顾下大夫人。我要准备去源广寺上香之事。听说这次三皇子也会去。”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一副匆匆要为了意中人准备的急切。
果然白沁雪上了当。
她拦住纪昭，探问：“果真三皇子要去吗？”
纪昭点头：“当然。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后天就能知道了。”
白沁雪小心翼翼：“那三皇子是大姐姐赐婚对象吗？”
“啊？！”纪昭愣了下，然后羞恼：“沁雪表妹胡说什么？我怎么能攀附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呢？”
她一直否认，但脸上的表情很害羞。
一副小女儿的情态。
白沁雪越看越是心凉——果然纪昭被庞贵妃看上了。
白沁雪勉强笑道：“这是好事，大姐姐瞒着我做什么？我替大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纪昭含糊道：“不能说，唉。沁雪表妹，不是我瞒着你。只是皇家赐婚很郑重，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三皇子天潢贵胄，岂是我这等小小侯府之女能配得上的。”
她患得患失的样子更坐实了白沁雪心中的猜测。
白沁雪突然拉住她：“大姐姐，要是你做了三皇子妃，那我可就沾光了。”
纪昭只是笑而不语。
白沁雪忽然央求：“大姐姐，有件事我想与你交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