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夫人这么说,纪世德越发觉得是纪昭的错。
他正要再次发怒。
纪昭微微一笑,让身后的晚意拿来账册。
“父亲请看,这是三年前我们刚入侯府第一个月各院大致支出和进账。父亲要不要对一下?”
此话一出,纪世德愣住。大夫人更是吃惊得想站起身。
纪昭慢悠悠拍着账册,对周家的道:“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当月有一笔五百两支出买了炭火,但大厨房那边当月却没有炭火进账?”
周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纪昭将账册递给纪世德一份,又给了老夫人和二房三房各一份。
她十分好心道:“为了让长辈们看看我查的帐对不对,我命人将账房先生查完的帐都誊抄了几分。”
纪世德翻了几页,看得哑口无言。
他是武人,从来不看账目。但纪昭做的账册写得明明白白,通俗易懂。
第一页就先写了纪府当年的进项总计,平摊到每个月进项应该是多少。接着列出总计支出,分摊到每个月支出多少。
最后才算了各房各院支取的。
一目了然,只要识字就能懂。
老夫人戴了眼镜,仔细看了,脸色沉了下来:“周家的,别的先不说,这五百两去了哪儿?”
周家的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推说日子久了,自己记不清,但一定是买了炭火忘了录进去。
纪昭不慌不忙,又拿了一个册子,似笑非笑。
“周家的,这里有一本你在纪家搬入府后第一个月的月例和支出。你要不要看一看?”
此言一处,周家的立刻惊叫:“怎么可能?!大小姐你不要污蔑!”
纪昭翻开册子,笑道:“是不是污蔑,我念完大家就知道了。不得不说,周家的你那一年家里很兴旺啊。”
她念了起来。
堂上的众人越听越是心惊。
那一年周家的在乡下置办了一百亩良田,花了三百两。又买了一个庄子,花了一百四十两,还有给周家二儿子议亲,给了聘礼二百三十多两。
总之算起来,周家的那一年林林总总花销都近千两。
而他月例才一年一百多两。
一百多两还是周家的跟着纪家得了爵位才有的,从前在冀州老家是不到一百两的。
周家的汗流浃背:“大小姐,这都是老奴攒了半辈子的钱。”
纪昭似笑非笑:“要不要让我念念你后来花销的?哦,听说你最近要给你秀才小儿子捐个县城书吏。”
周家的面白如纸。
他看纪昭犹如看鬼怪似的,浑身发抖。
纪昭见他无话可说,对老夫人和纪世德道:“祖母,父亲,周家三代为纪家家奴。就算从他爷爷辈攒银子,绝对攒不到这么多银子。”
“多出来的,又是怎么来的?这还只是周家的一个月大开支,往后还有更靡费的。”
纪世德狠狠摔了茶盏:“周家的,你怎么说?”
周家的下意识看向大夫人,大夫人也早就面如土色,拿帕子捂着嘴,死死看着他。
周家的只能咬牙认下:“是,是老奴贪墨了那五百两……”
纪昭听了这话,有点失望。
周家的果然是第一号狗腿子,忠心耿耿,打痛了都不会反咬主人。
不过,她不担心。
她对大夫人笑着道:“母亲,如此就清楚明白了。您看,您的仁慈宽容被下人钻了空子。他欺上瞒下,罪大恶极。”
“让他将贪墨的银子都交出来,就辞退了吧。”
“什么?!”大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我的人你凭什么发落?”
纪昭佯装诧异:“母亲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在替他遮掩?周家的是母亲的人?他不是纪家的家生奴才吗?”
大夫人哑口无言。
纪世德再也忍不住暴怒:“你还替这种人说什么话?他骗了府中那么多银子,送官都便宜了。”
他对周家的怒喝:“你是家生奴才,三代都在纪家中当差。如今看在你老子的面子上,我不送官,该补上的你赶紧补上!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大夫人还要再说。
纪世德怒道:“让你管好中馈,你管成这样,还有脸说昭儿?”
老夫人此时也回了神,冷冷道:“要不是昭儿顶着一口气查清楚,我们都被瞒在了鼓里。”
一番闹剧就这样结束。
二房和三房全程围观,不敢说一句话。
但回去的路上,二夫人周氏对三夫人沈氏悄悄道:“你瞧见没?大姑娘雷厉风行的,一下子把周家的扳倒了。啧啧,好厉害的手段。”
“她是怎么知道得那么细?周家的还以为自己干的事无人知道,却不料大姑娘竟然拿了他开销入手。”
“那一定是早就存了这个心要扳倒周家的。”
二夫人周氏啧啧道,“难为她一个姑娘家查的那么清楚。你没瞧见那账本亮出来,周家的都软了。”
三夫人沈氏压低声音:“看来大夫人要倒了。周家的一走,她就完蛋一大半了。”
“挺好的。”二夫人周氏十分舒心,“大房的自己乱起来最好呢。”
因纪世德发怒,接下来周家的五天内就吐出来八千两。
除去给大公子纪荣那一房的,还有其他一些查出来的贪墨。
纪世德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差点当场下手打死周家的。
他很吝啬贪财,最是见不得下人这么富。
他命了两个会武功的家丁日夜守着周家的,生怕他因为填不上窟窿,全家卷铺盖跑人。
而大夫人听说了这事,又“病了”。
这次生病,她命人将白沁雪唤来。
白沁雪很不情愿前来,因为如今周家的倒了,大夫人地位变得十分危险。白沁雪怕被府中的人瞧见,到时候牵连到了她的头上。
大夫人有气没力:“周家的倒了,你院子里的帐可要藏好点。”
白沁雪叹气:“娘,怎么藏?我的帐都在您那边管着。”
大夫人只觉得头疼:“那个孽女,她是怎么查到周家的?”
白沁雪想了想:“是大少夫人。”
大夫人吃惊:“就那个死结巴?”
她很看不起大儿媳包氏,印象里她默不作声,老实巴交还说话结巴。
白沁雪很冷静:“是的。娘别忘了。大公子如今是内厂副统领。内厂是什么所在?他要查一个家生奴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大夫人怵然心惊,瞬间冷汗爬满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