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棋平复着呼吸,侧躺的身体依旧紧绷,没有回头。
“弄疼你了?”许知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沉默了一下。
“没有。”
声音有些发紧,失去了之前的睡意朦胧,多了几分刻意的平稳。“只是突然抽筋了。”
这个解释过于苍白无力。
抽筋会发出那样的闷哼吗?会让他像触电一样弹开吗?
许知意的心沉了下去,那根怀疑的刺,扎得更深了。
她没有收回手,反而轻轻地、试探性地再次覆上他刚才猛烈收缩的肩胛骨区域。
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她似乎能感觉到那里的肌肉依旧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紧绷状态。
“真的只是抽筋?”
她轻声追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关棋的身体又是一僵。
他似乎想再次躲开,但动作顿住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许知意不再说话。
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观察着他背部的轮廓。
黑暗中,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
但她能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一些,带着压抑。
她轻轻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坐起身。
“你转过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关棋没有动。
“关棋。”她又叫了一声,语气加重了几分。
他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卧室里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脸上的具体表情,只能隐约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到底怎么了?”许知意伸手,想去触摸他刚才反应剧烈的肩膀。
“说了没事。”
关棋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但动作并不强硬,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闪避。
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手腕,微凉。
这个小小的抗拒动作,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许知意心中某个开关。
她没有再试图去碰他的肩膀,而是目光下移,落在他睡衣的领口处。
然后,她猛地伸手,按开了床头柜上的那盏小小的夜灯。
橘黄色的暖光瞬间倾泻而出,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关棋措手不及的脸庞,以及……他左肩靠近锁骨下方,那一片透过睡衣隐约可见的、不正常的暗色。
关棋的瞳孔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偏开了视线,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
许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轻轻拉开了他睡衣的领口。
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灯光下,那片皮肤上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不是她想象中的淤青或者红肿。
而是一块方形的、边缘整齐的白色纱布。
纱布被医用胶带固定着,从露出的部分皮肤看,周围有些微红肿的痕迹。
他受伤了。
而且看起来,不是什么抽筋或者不小心碰到的小伤。
这伤口被妥善地处理过,显然是去过医院或者诊所。
许知意抬起头,看向关棋。
他的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混合着被发现的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许知意开口,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干涩。
关棋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语言。
“没什么,一点小意外。”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带过,但声音里的紧绷感显而易见。
“小意外?”
许知意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目光重新落在那块纱布上。“什么样的小意外需要包扎成这样?”
她的语气平静,但眼神里的质疑却越来越浓。
“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
关棋的声音更低了,视线依旧飘忽。
白天那通被匆忙挂断的电话、郑阔滴水不漏的解释、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说辞,所有疑点瞬间串联起来。
工作压力大?
需要放松?
还是说,这些都只是掩盖这个伤口的借口?
许知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涌的情绪。
现在不是追问和质疑的时候。
她能看到他额角似乎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脸色也有些苍白。
“疼吗?”她放柔了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纱布边缘完好的皮肤。
关棋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疼。”
他的嘴硬让她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什么时候弄伤的?今天?”
她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纱布的情况,确认没有渗血或者其他异常。
“嗯。”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承认了。
今天。
果然是今天。
那么,和他白天那个神秘的电话,和郑阔的说辞,必然有关。
许知意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知道,现在逼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反而可能让他更加抗拒。
她起身下床,动作轻柔。
“我去拿医药箱,看看伤口。”
关棋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地看着她走出了卧室。
很快,许知意拿着家里的医药箱回来了。
她在床边坐下,打开箱子,拿出碘伏棉签和干净的纱布。
“我帮你换一下药,看看里面怎么样。”
她的动作很熟练,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受伤的孩子。
关棋没有反对,只是身体依旧有些僵硬。
许知意小心地撕开固定纱布的胶带,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羽毛。
随着纱布被一点点揭开,伤口的全貌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道约有几厘米长的伤口,边缘还算整齐,似乎被处理过,隐约能看到缝合线的痕迹,周围的皮肤红肿着,带着一点组织液渗出的湿润。
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利器划伤的。
许知意的心猛地揪紧了。
这绝不是不小心划了一下那么简单。
她抬眼看了看关棋,他正偏着头,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压下心头的惊疑和担忧,专注地用碘伏棉签轻轻清理着伤口周围。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弄疼他。
关棋的呼吸有些急促,但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卧室里只剩下棉签擦拭皮肤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交织的呼吸。
清理完毕,许知意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确认没有发炎或者裂开的迹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