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风处，临时军情处。
钱小六放下“留影石”，脑子里全是赛狸猫传回来的景象。那些扭曲的金属疙瘩，被叫做“魔械”。
还有几个围着魔械，念念有词，比比划划的僧人，像是在修补。
“活的？吃人？还他娘的有专人伺候？”
钱小六捏着下巴，感觉匪夷所思。
“这帮对手，路子也太野了，造出这种反人性的东西，还搞得跟伺候宝贝一样，需要时时看顾不成？”
他刚想说几句粗话。
“砰——！！！”
一声巨响，房门向内爆开，木屑尘土飞溅。
一个浑身是血、盔甲破烂的番子，手脚并用地从门外滚了进来。
他翻滚着，最后“噗通”一声，扑倒在钱小六脚边，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报——！头儿！前线……前线扛不住了啊！！”
番子的嗓音嘶哑，带着哭腔，整个人发抖。
“敌军……敌军动用了怪物！还有……还有能拆毁城墙的巨弩！林将军重伤！弟兄们…弟兄们死伤惨重啊！！”
怪物？巨弩？
钱小六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赛狸猫传回来的“魔械”情报是真的，对面还给这东西增强了，加装了远程重型军械？
这是直接从寻常军械快进到玄奇攻城了？这手段变得也太快了！
他猛地挺直腰杆，动作太大，带翻了身后的太师椅。“哐啷！”
椅子砸地的声音响起。
“你他娘的说什么？！给咱家再说一遍！”
钱小六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薅住那番子破烂的衣领，脸因愤怒而抽搐，眼球布满血丝。
那番子被他这副模样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牙齿打颤，哆哆嗦嗦地重复：“怪…怪物冲阵…还有…山一样大的弩…一箭…轰塌了城墙……”
眼泪鼻涕糊了他满脸，混合着血污，整个人发抖。
王虎一个箭步跨过来，扶起番子，低声喝道：“冷静。说清楚，是什么东西？”
钱小六松开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娘的！不按规矩来！
对面这帮孙子，直接用上这么厉害的怪物军械？这仗还怎么打？
自己刚练成那点粗浅内功，顶得住刀枪，怕是也扛不住那种拆毁城墙的巨型军械一击。
一股窒息感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气都费劲。
前线要是崩了，林破虏要是没了……他之前在西山做的布置，还有什么用？
那帮家伙铁定会趁着大炎后方空虚，把那个“圣物”偷走！
钱小六盯着地上的番子，大脑飞速运转。
不行，不能慌。慌有什么用？对面不按套路出牌，咱家也不能跟着他们的节奏硬碰硬。
前线打得惨，但核心目标是西山！
声东击西？好一招瞒天过海！老子也会玩！
赛狸猫传回来的画面在他脑中闪过：那些魔械，那些僧侣，还有那奇怪的仪式……
“王虎！”钱小六的声音拔高，带着狠劲儿。
“属下在！”王虎立刻应声。
就在这时，又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比刚才那个还狼狈，手里高举着一枚黑色玉简，上面有紧急加密的力量波动，闪烁着光芒。
“头儿！赛狸猫急报！”
王虎迅速接过玉简，内力一催，玉简光芒闪烁，读取讯息，脸色变了，凑到钱小六耳边，低声汇报。
钱小六听完，脸色更加阴沉，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
“好啊，连他们操控的地方都给老子找到了？还派了高手看着？这是生怕咱家找不到地方拆了它们吗？照应得还挺周到啊！”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迫自己镇定，语速极快地发布命令，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意味。
“立刻拟令！最高保密等级，传给太子殿下！”
“第一！请求集中京畿所有可用兵力，不惜代价，把西山皇陵围得水泄不通！告诉殿下，北边打得再热闹，都是对面放的烟雾！障眼法！西山才是那帮孙子的命门，他们的要害！一碰就让他们疼得跳脚！”
“第二！授权观风处！调动一切资源，给老子查！把敌军那些‘魔械’的根底都刨出来！构造！操控方式！弱点！尤其是那帮负责修补保养的僧人！想尽一切办法骚扰他们！让他们后院不宁，后勤大乱！”
“第三！让赛狸猫他们，再增派人手，给我盯住那个新发现的操控之地！务必搞清楚那些破铜烂铁是怎么被那帮和尚控制和‘修补’的！妈的，这东西还管修补不成？！操控之地是吧？高手是吧？想办法，把他们的操控和修理的法门都给老子弄出来！把他们的底细都揭干净！”
钱小六一口气吼完。
妈的，跟我玩阴的是吧？那就看看谁手段更黑！
他一把抓起桌上一份西山禁军布防图的卷宗，看也不看地上的番子。
“备马！咱家要立刻去东宫！亲自跟太子殿下说道说道！”
钱小六胯下的马跑得飞快。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颠簸中移位。
脑子里一幕幕画面闪过，一会儿是前线血肉横飞的景象，一会儿是赛狸猫传回来的魔械和僧人。
“怪物攻城，巨弩洗地，还他娘的有专人修补……”钱小六咬牙切齿，“这帮孙子到底是法子邪门，还是得了异人指点？”
他那粗浅内功，在这种攻击下，估计用处不大。
“妈的，等这事儿了了，必须得让金钟罩练到家，还得有宝甲才行，不然这小命迟早要交代了。”
正想着，东宫已遥遥在望。
他刚勒住马缰，准备下马，一个观风处的番子从街角阴影里窜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枚黑色细管。
“头儿！最新密报！十万火急！”那番子显然是一路飞奔。
钱小六一把夺过细管，动作飞快。
他两指一捻，抽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一看，字迹小如米粒，却清晰。
“查清了！那帮僧人给那些铁疙瘩‘充能续力’的仪式，有固定时候！”
“下一次，就在三天后的子时！”
“地点，城外西边三十里，一个名叫‘黑风谷’的地方！那里现在防卫森严！”
钱小六看完，捏紧了手里的纸条。
黑风谷！三天后子时！
他胸腔里的火气，瞬间凝聚成冰冷的杀机。
好！这他娘的哪里是瞌睡送枕头，这是直接把敌人的老底都掀了！
有了具体时间和地点，那帮孙子还想玩声东击西？做梦！
老子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精准打击，一窝端了”！
他小心将纸条收好，揣进怀里贴身处。
刚才还只是想跟太子“说道说道”，现在，他要跟太子“好好说道说道”，顺便送上一份行动方案。
钱小六翻身下马，动作利索。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凌厉劲儿，让守宫门的禁卫都下意识挪开目光。
他大步朝着东宫书房走去。
东宫书房。
钱小六几乎是滚进来的，带着风尘，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在太子面前摔倒。
他扶着门框喘匀气，脑子里还是那张写着“黑风谷”、“三天后”、“子时”的纸条。
“殿下！大活儿！天大的活儿！”
钱小六也顾不上礼仪，几步冲到书案前，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条，摊开在琰明澈面前。
纸条太小，字更小，琰明澈微微凑近，目光落在上面。
“殿下您看！挖到大鱼了！”
钱小六唾沫横飞，语速极快，“敌人的‘充能续力’地点找到了！就在城外三十里的黑风谷！”
“三天后的子时，那帮僧人要给那些铁疙瘩搞‘集体续命’仪式！”
“这他娘的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大礼啊！咱们直接给他来个‘精准打击’！一锅端了他丫的！”
钱小六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差点把桌上的笔筒扫到地上。
琰明澈看着眼前激动的钱小六，又看了看那张纸条。
他抬手示意钱小六安静。
钱小六强行压下激动，但眼睛里光芒难掩。
“殿下，奴才有个大胆的想法！”钱小六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咱们不能等他们缓过劲儿来！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请殿下准许，由王虎亲自带队，挑观风处最能打的弟兄，再配上您东宫的精锐侍卫，组成一支‘拆台队’！”
“趁着他们搞仪式，防备最松懈，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咱们直接摸进去，给他们来个中心捣乱，大闹一场！”
“目标不是杀多少人，是毁掉他们的仪式！能砸多少铁疙瘩算多少！最重要的是，活捉几个主持仪式的僧人回来！”
“只要撬开他们的嘴，那些魔械的操控法门、致命弱点、还有那劳什子曼陀罗宗的底细，不就全清楚了？”钱小六搓着手。
“风险很大。”琰明澈开口，声音平静，“黑风谷是重要据点，防卫必然森严。我们的人手，够吗？”
“够！绝对够！”钱小六拍着胸脯，“殿下，这叫‘险中求富贵’！咱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王虎您放心，他稳重且机敏！再加上东宫的侍卫们，装备精良，功夫过硬，精锐出手，对付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奴才在后方坐镇，用咱们观风处的法子传递消息指挥，保证计划周密！”
琰明澈手指在桌案上敲击了几下。
钱小六紧张地盯着他的手指。
片刻后，敲击声停了。
“准了。”琰明澈吐出两个字。
“调拨五十名东宫金甲卫，归你调遣。”
“王虎为主，东宫卫副之。”
“记住，孤要活口，更要我们的人，尽可能安全回来。”
钱小六疲惫一扫而空，精神焕发。
“谢殿下！奴才这就去安排！保证完成任务！”他躬身行礼，动作麻利。
转身退出书房时，钱小六脚步轻快。
黑风谷是吧？曼陀罗宗是吧？还搞充能续力？等着吧孙子们，咱家的“大礼”，包管送到，还得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快步走出东宫，对着等在暗处的王虎打了个响指，声音里透着兴奋。
“虎子！事情棘手，但好处够大！准备动手了！”
王虎从阴影里走出，面色沉稳，点了点头。
“头儿，人手已经准备好了。”王虎声音平稳。
“好！效率够高！不愧是咱观风处的王牌！”
钱小六满意地拍了拍王虎的肩膀。
“观风处的老手，加上太子殿下的金甲卫精锐，这等好手凑在一起，对付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搓着手，盘算着怎么端掉那帮僧人。
“告诉弟兄们，这次行动代号‘掏鸟窝’！咱们要快准狠，掏完就跑，绝不恋战！争取把他们的东西都给毁了再走！”
接下来的两天，观风处的秘密据点很忙碌。
王虎带着人研究黑风谷的地形图，制定了突击和撤退方案。
观风处的番子们磨利兵器，准备暗器，脸上带着兴奋。
五十名东宫金甲卫到位，身披金甲，沉默寡言，气息强大。
钱小六看着金甲，嘀咕：“这玩意儿晚上会不会反光？别被发现了。”
行动前夜，据点气氛凝重。
所有人都清楚，这次任务风险高，对手是曼陀罗宗和那些魔械。
钱小六叼着草棍，对着地图比划，嘴里念叨：“走位，动手！不对，声东击西……”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鸟叫声，三长两短，是紧急信号。
一个负责警戒的番子闪身进来，手里捏着一个细竹管。
“头儿！加急密报！”
钱小六心里一沉，暗道不好。
他接过竹管，捻开蜡封，抽出一张小纸条。
展开一看，字密密麻麻。
“目标变更！原定主持仪式的僧人临时换人！新来的身份不明，据观察，气势逼人，比之前的强很多，手段邪门！风险等级提高，建议重新评估！”
钱小六拿着纸条，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
“卧槽！临阵换人？对面搞什么名堂？还带换更强的人来的？”
他捏着纸条，额头青筋跳动。
这他娘的，刚觉得容易对付，结果对面直接把难度调高了？
“新来的？强很多？邪门？听着像个难对付的人物！”
“怎么办？计划还要继续吗？风险陡增，王虎他们冲进去可能就是送死。”
但他转念一想。
“风险越大，收获越大！险中求胜！越是这种厉害角色，身上藏着的秘密肯定越多！要是能把这家伙活捉回来，那曼陀罗宗和魔械的底细，不就全清楚了？这波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