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月心急如焚,一路朝着村长家狂奔而去。
待她赶到之时,只见江陆离正与一个陌生男子从那烟火弥漫的屋子里匆匆抱出一个孩子和一位姑娘。
顾嘉月定睛一瞧,那小姑娘她是认得的,正是村长的女儿顾茹。而那孩子想来便是村长的小孙子了。
这个时辰,大人们理应都在田间劳作,只留下顾茹在家照看小孩。
那孩子许是得了顾茹周全的庇护,只是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放声嚎啕大哭,并未晕倒。
可顾茹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生死未卜。
顾嘉月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对抱着顾茹的陌生男人说道:“劳烦将她放在这空旷且无浓烟之处。”
季春伸出手在顾茹的鼻翼下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紧接着她脸色骤变,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小姐,没有呼吸了!”
这话刚一出口,正巧被匆匆赶回来的村长媳妇段氏听到。
段氏听闻,眼眸瞬间瞪大,满是惊恐与绝望。嘴巴一张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女儿啊!”
她脚步踉跄,不顾一切地朝着顾茹的方向扑来。
顾嘉月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拉住段氏,语气急切却又尽量安抚道:“婶子,你先别哭,没事没事,还能救。你先后退些。”
说罢,也不等段氏有所反应,便强硬地让季春将她拉到远处。
而后顾嘉月神色凝重地蹲在顾茹面前,伸出手在她的颈动脉处仔细地试探着。
片刻后她的心猛地一沉,发现颈动脉的跳动已然消失。
她又换了几种方式,神色焦急地反复试探,终于察觉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极其微弱的呼吸。
顾嘉月心中一喜,暗自判定这种情况为心脏骤停,当下必须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调整顾茹的姿势,让她平躺在坚实的地面上。
而后自己跪在顾茹的一侧,双手交叠,神情专注而又坚定,用手掌根部精准地按压顾茹两乳头连线中点。每一次按压,她都使出全身力气,确保按压深度至少5厘米,但又绝不超过6厘米,按压的频率保持在每分钟100—120次,那一下又一下的按压,仿佛是在与死神争夺时间。
进行了30次胸外按压后,顾嘉月神色紧张地搬开顾茹的嘴巴,仔细查看里面是否有可见的异物。
清理干净异物,她一只手稳稳地按住顾茹的前额,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下颌,使顾茹的头后仰,确保气道通畅。
紧接着她又捏住顾茹的鼻子,微微俯身,口对口吹气,每次吹气都持续1秒以上。
如此反复几次后,她紧张地观察着,终于发现顾茹的胸廓微微有了起伏。
“有用!”顾嘉月惊喜地低呼出声,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随即又继续投入到紧张的胸外按压之中。
就这样循环往复地操作了许久,顾茹的胸口终于有了自主的起伏,恢复了自主呼吸和心跳。
顾嘉月见状,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整个人瘫坐在地,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抬手无力地招了招,示意季春放开段氏。“婶子,刚才我帮茹儿妹妹恢复呼吸的时候,可能不小心将她的胸口按伤了,你们最好带她去县城里好好看看。”
段氏看着女儿虽然还未苏醒,但呼吸已然平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一时间情绪翻涌,竟要对着顾嘉月下跪磕头。
本已疲惫不堪、毫无力气的顾嘉月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瞬间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拉住段氏,“婶子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要折煞我啊。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长辈!”
段氏听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欣慰,脸上的神情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这里人多嘈杂,让茹儿这样躺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先将她送到邻居家吧?”顾嘉月缓了缓神,开口提议道。
“好。”段氏此刻也明白现在不是一味表达感谢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救火。
两人安顿好顾茹,从邻居家出来后发现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但村长家的屋子却已被烧去大半,一片狼藉。
家里养的三只鸡也未能幸免,那些衣物、被子之类的,更是化为了灰烬,只剩下一堆黑乎乎的残渣。
村长神情落寞地坐在地上,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段氏身子颤抖着,一步步朝着那片废墟走去。走到一堆残骸前,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呼喊:“啊,啊,啊……老天爷,房子没了,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周围帮忙的婶子大娘们纷纷围上前去劝慰:“梅花,人没事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对呀,房子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事就好。”
可众人心里都清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谈何容易。
村里哪一家不是一砖一瓦、日积月累慢慢修建起来的?
这一下子要重建这么大一套房子,得花多少银子啊。
虽说村长的大儿子一家都在县城做工,可他家还有个在县城读书的孙子,处处都得用钱。
这时帮忙救火的人都稍作休息,缓过神来。
有人忍不住提出疑问:“怎么就突然着火了呢?这也不是做饭的时间啊。”
段氏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哽咽着说道:“我也想不明白啊,明明出门前我还查看过,灶台里的火早就熄了的啊。”
一旁的一位大娘猜测道:“该不会是你家宙书自己点了火玩吧?”
众人都觉得有几分可能,毕竟小孩子的心思难测,常常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抱着顾宙书的婶子轻声哄着,给他擦干眼泪,问道:“小宙书,起火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啊?”
众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看向顾宙书。
顾宙书被这场大火吓得不轻,小小的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他年纪尚小,便经历如此可怕的事情,若不能妥善安抚怕是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段氏心疼地走过去,将顾宙书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宙书乖,告诉奶奶,今天下午你和小姑姑在家都做了什么啊?”
顾宙书紧紧地搂着段氏的脖子,埋着头就是不肯说话。
正当大家都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男人缓缓站起身来,声音有些犹豫:“我……我知道。”
众人闻声,纷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站在那里。
村民们顿时警觉起来,眼神中满是怀疑。陌生人?村长家的火?该不会是这个人放的火吧?
众人眼中的怀疑与警惕太过明显,霍均玉就是想假装看不见都难。
他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我放的,我刚进村,就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提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走,我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因为不敢靠得太近,等我发现着火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刻他心中也是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好奇了。
别人鬼鬼祟祟的与他又有什么相干呢?非要跟上去看个究竟。要是这些村民不讲道理,硬要把这纵火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村长此时虽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但仍记得自己身为一村之长的职责。
村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还正好赶上自家房子着火,这不多想都难。
他强打精神,站起身来,神色严肃地问道:“你是谁?来我们村做什么?”
见没人上来揪住自己,也没人动手打人,房子的主人家还客客气气地询问自己的身份。霍均玉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日不会被冤枉了。
他连忙从衣襟里掏出一个信封,说道:“在下霍均玉,矩州人士。是梧桐书院的闵山长推荐我来求是学堂当夫子的。”
村长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确实写着“顾山长亲启”的字样。
正好顾嘉月也在一旁,村长便将信封交给了她。
其实在霍均玉拿出信封之前,顾嘉月就已经相信他的话了。
因为她注意到霍均玉抱着顾茹出来的时候,手是紧紧捏成拳头的,并未碰到顾茹的身体。
在那种争分夺秒的紧急情况下,还能坚守君子作风。这般古板守礼的人,想来是做不出千里迢迢跑到别人家放火这种恶事的。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打开信封仔细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不长,主要介绍了霍均玉的身份,还提及了他的基本情况、学识以及人品。
顾嘉月看完后,将信递给一旁的江陆离。
江陆离接过信,匆匆扫了一眼,“嗯,确实是闵山长的字迹。”
得到确认后,顾嘉月看向村长说道:“霍秀才确实是矩州梧桐书院的闵山长介绍过来的夫子。信中闵山长对霍秀才的人品称赞有加,想来他是不会做出放火这等恶行的。”
村长也是知晓闵山长的,对于他推荐的人,自然是信得过。况且,人家还是一位秀才公呢,初来乍到,确实不至于放火烧人房子。
村长连忙走上前,行礼致歉:“抱歉了霍秀才,刚才我们言语多有冒犯,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霍均玉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村长也是心急,在下能理解。”
这种情况,换做谁都会心生怀疑的。
村长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道:“霍秀才,你可否告知你见到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霍均玉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是个男人,年龄大概在二十多岁,身高大概五尺四左右,很瘦。长相我没太注意看,但他回头的时候,我看到他这里有一颗痦子。”说着,他指了指左边的下巴。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片寂静职中不知是谁突然“哎呀”了一声。“这不就是李二狗吗!”